连续数日无休止的骚扰与狙杀,如同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郡兵紧绷的神经。张焕大营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士卒们眼窝深陷,巡营时脚步虚浮,眼神惊惶地扫视着营外漆黑的丛林,仿佛那里面随时会扑出噬人的猛兽。士气,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张焕本人亦是心力交瘁,他深知不能再如此被动下去。对方如同附骨之疽,手段诡谲莫测,继续耗在此地,莫说建功,恐怕这三千五百郡兵都要被活活拖垮。他必须改变策略。
是夜,月隐星稀,正是夜袭的好时机,却也隐藏着更深的杀机。张焕的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数名核心将领齐聚,正在激烈争论。
“郡尉,不能再等了!末将愿领一千精兵,趁夜摸进山去,就算搜不到主力,也要逼他们现身决战!”一名脾气火爆的副将抱拳请命。
“不可!敌暗我明,山林地势复杂,夜间进军乃兵家大忌!若再中埋伏,后果不堪设想!”另一名较为谨慎的参军立刻反对。
“那难道就干坐着等死?粮草虽还能支撑,但军心已散!再拖几日,儿郎们自己就先垮了!”
“或许……可以考虑暂时后撤十里,脱离这片山林,重整旗鼓再做打算?”
“未战先退,军法何在?颜面何存?”
帐内争吵不休,张焕揉着刺痛的太阳穴,脸色阴沉如水。他何尝不想战,不想退?但那股无处不在的窥视感,让他举棋不定。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步,似乎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距离他营地不足两百步的一处茂密树冠中,陈知白如同融入了夜色,正静静地“注视”着帐内的一切。【全知视角】之下,帐内的争吵、将领的位置、甚至张焕那焦躁不安的情绪,都清晰无误地反馈回来。
“时机到了。”陈知白心中默念。连续数日的疲敌,不仅是为了消耗,更是为了制造压力,逼对方做出改变。而改变,就意味着可能出现破绽。今夜,张焕召集心腹议事,便是这破绽显露之时!
“周猛,王大虎。”陈知白通过身边亲兵,以特定鸟鸣声传递指令。
两道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到他所在的树下。
“主公?”
“目标,敌军中军大帐及其周边将领营帐。”陈知白的声音冷得像冰,“挑选军中最好的三十名神射手,携带火箭,分散至预定位置。听我号令,齐射一轮,目标——中军大帐!射完即走,不得恋战!”
“明白!”周猛、王大虎二人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斩首行动!这是最能打击敌军士气的狠招!
三十名最精锐的射手,在夜色的掩护下和周猛、王大虎如同鬼魅般散开,利用陈知白提供的精确路线,避开了所有明岗暗哨,悄无声息地占据了围绕中军区域的数个最佳射击点。弓弦被缓缓拉开,特制的、箭头绑着浸油布条的箭矢,对准了那些在灯火映照下,于帐壁上显出模糊身影的目标。
中军大帐内,争论还在继续。张焕烦躁地站起身,走到帐中间悬挂的地图前,背对着帐门。
“都别吵了!明日一早,派……”他正要下达命令。
就在这一刹那!
“放!”陈知白在心中下达了最终的指令。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骤然划破夜的宁静!数十支火箭如同来自地狱的萤火,从不同方向,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精准地穿透帐幕,射入中军大帐以及旁边几座明显是高级将领居住的营帐!
“噗嗤!”
“啊!”
“保护郡尉!”
帐内瞬间大乱!一支火箭擦着张焕的肩膀掠过,灼热的气浪让他汗毛倒竖,帐布被点燃,火苗迅速窜起!他身旁那名主张出击的副将更惨,被一支火箭当胸射入,惨叫着倒下。旁边参军所在的帐篷也传来惊呼和惨嚎!
“敌袭!敌袭!”
整个大营彻底炸开了锅!救火的、寻找敌人的、保护长官的、惊慌失措乱跑的……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
而完成一击的三十名神射手,毫不迟疑,按照预定路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迅速隐没在黑暗的山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轮精准至极的冷箭狙杀,效果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骚扰。虽然因为帐幕和人员的阻挡,并未能直接射杀张焕,但一名核心副将当场阵亡,参军重伤,其余将领也多有惊吓或轻伤。更重要的是,它传递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信号——即便是在戒备最森严的中军核心,即便是在众将议事的绝对核心区域,他们依然不安全!对方取他们性命,易如反掌!
张焕在亲兵拼死保护下冲出起火的大帐,看着眼前的混乱,听着将领的哀嚎和士卒惊恐的呼喊,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以及那种被完全看透、无处遁形的恐惧。
“撤……撤退!”张焕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脸上充满了屈辱与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惊悸,“传令!全军拔营,后撤二十里!即刻执行!”
他不敢再赌了。再待下去,下一个被火箭穿心的,可能就是他本人。
当郡兵在极度恐慌和混乱中,仓皇拔营后撤的消息传到陈知白这里时,他并没有太多喜悦,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主公,要不要追上去再咬一口?”王大虎意犹未尽地问道。
陈知白摇了摇头:“穷寇勿追,况且张焕虽退,实力犹存,逼急了反噬更烈。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望向桃源城的方向,东路的威胁,暂时解除了。张焕经此一吓,没有十足的把握和周密的准备,绝不敢再轻易进犯。
“打扫战场,收集敌军遗弃的物资,特别是箭矢。然后,我们回师。”陈知白下令道。
月夜惊弦,釜底抽薪。一场精准的斩首式袭击,成功地击垮了郡兵最后的精神支柱,逼其不战而退。陈知白用八百人,凭借全知视角的绝对情报优势,将三千五百郡兵精锐玩弄于股掌之间,生生拖垮、吓退。
东线之危,暂解。现在,他可以集中精力,去对付北面和西面那两个,或许已经焦头烂额的“老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