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鹰嘴涧已乱成一锅粥,但混乱中,一支力量的反应速度却快得惊人。
就在陈知白等人隐入山林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便从涧谷中军大帐方向弥漫开来。一名身着玄色铁甲、面色冷峻的将领在一群亲卫的簇拥下,立于火场之外的高地上。他并未参与救火,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混乱的场面,最终定格在陈知白等人撤离的西南方向。
“传我将令!”将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穿透了喧嚣,“第一、第二斥候营,全员轻装,由副将率领,沿西南、西北两个方向扇形搜索,追踪所有可疑踪迹,务必找到这群老鼠!”
“第三骑兵队,随时待命!一旦发现踪迹,立刻出击,格杀勿论!”
“其余各部,全力救火,稳定军心!擅离职守、散布谣言者,斩!”
一连串的命令简洁而高效。这位将领,显然并未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完全打乱阵脚,反而在极短的时间内,判断出敌人数量不多,旨在骚扰,并迅速做出了最正确的追击决策。
山林中,陈知白一行人正在急速潜行。尽管行动顺利,但每个人心头都笼罩着一层阴霾——身后那冲天的火光,既是战果,也是最好的指路明灯。
“快!再快一点!”周猛不时回头催促,他的耳朵警惕地竖着,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异响。
陈知白面色苍白,【全知视角】的长时间全力运转,尤其是最后规划撤离路线时对地形极致的压榨,带来了巨大的精神负荷,让他感到头脑一阵阵针扎似的刺痛。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感知如同细密的蛛网,不断向后延伸。
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抬手握拳,所有人瞬间蹲伏隐蔽。
“怎么了,先生?”周猛凑近,低声急问。
“追兵来了。”陈知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凝重,“两支,人数不少。一支在我们正后方,约五十人,轻甲迅捷,是专业的山地斥候。另一支……从侧翼包抄过来,速度更快,是骑兵,约三十骑,他们绕到了前面,想截断我们的去路。”
众人闻言,脸色顿时大变。他们没想到敌人的反应如此之快,追击如此之狠!
“他娘的!还真看得起咱们!”周猛啐了一口,眼中凶光毕露,“先生,怎么办?跟他们拼了?”
“不可硬拼!”陈知白果断否决,“我们的目的是撤离,不是歼灭。跟我来,改变路线!”
他强行凝聚精神,【全知视角】再次艰难地展开,在脑海中飞速勾勒出新的路径——那是一条更加崎岖、甚至需要攀爬的兽径,不利于骑兵,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缓步兵的速度。
队伍立刻转向,钻入更加茂密、几乎无路可走的荆棘丛中。枝条抽打在脸上、身上,火辣辣地疼,但没人吭声。身后,敌人追踪的呼哨声和犬吠声已经隐约可闻,并且越来越近。敌人的斥候中,显然有追踪的好手。
“他们追上来了!”队尾负责断后的李远气喘吁吁地报告,他的手臂被树枝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一组,布置绊索和简易陷阱!二组,清除我们走过的痕迹!三组,跟我在前开路!”周猛立刻接过指挥,展现出丰富的野战经验。队员们依令而行,利用随身携带的绳索、树枝和周围的环境,尽可能地为追兵制造障碍。
然而,敌人的专业程度超出了他们的预估。那些简易陷阱仅仅拖延了对方片刻,便被一一排除。斥候们如同附骨之疽,紧紧咬在后面。
“咻——!”
一支利箭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射来,擦着一名队员的头皮钉在前方的树干上,箭尾剧烈颤动。
“暴露了!散开!依托树木掩护!”周猛大吼。
战斗瞬间爆发。斥候们利用树木和地形,不断用弓箭进行压制和狙杀,试图拖住他们的脚步。陈知白这边,两名弓箭手也开始还击,精准的箭术暂时遏制了对方的逼近,但形势依旧危急。
“不能停下!一旦被缠住,骑兵包抄过来,我们就完了!”陈知白的声音带着嘶哑。
他们边打边退,且战且走。一名队员在撤退途中被冷箭射中大腿,惨叫一声倒地。周猛红着眼睛想回去救,却被陈知白死死拉住。
“带他走!我们轮流背他!”周猛吼道。
“不行!”陈知白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背着他,所有人都得死!留下他,给他一个痛快,这是命令!”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那名受伤的队员也挣扎着喊道:“别管我!快走!告诉营地,我们成功了!”
最终,在无尽的痛苦与决绝中,队伍留下了那名重伤的队员作为阻击,其余人含泪继续撤离。身后很快传来了短兵相接的怒吼和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
祸不单行。就在他们凭借陈知白规划的险峻路径,暂时甩开身后斥候一段距离时,前方隐约传来了沉闷的马蹄声!那支包抄的骑兵,到底还是赶到了前面,虽然因为地形无法纵马奔驰,但已经堵住了他们前往预定集结点的最佳路线。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他们被压缩在了一片相对开阔的、长满低矮灌木的山坡上。
周猛看着身边仅存的几人,个个带伤,气喘吁吁,又看了看面色苍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的陈知白,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先生……看来今天,咱们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陈知白靠在一棵树上,剧烈地喘息着,大脑因为过度使用能力而嗡嗡作响。他环顾四周,追兵的脚步声和骑兵的呼喝声从两个方向不断逼近。
难道,真的要功败垂成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知白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山坡下方一片在月光下显得异常浓郁的黑暗。那是……一片沼泽地的边缘?他的【全知视角】本能地再次强行催动,一股更强烈的眩晕袭来,但他终于“看”清了——那并非绝路,而是一片纵横交错的、危险的湿地,其中有一条极其隐蔽的,由坚韧的草甸和树根构成的通道,可以通往另一边!
“不!我们还有路!”陈知白猛地站直身体,眼中重新燃起火焰,他指向那片看似绝境的沼泽,“从那里走!那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片散发着腐殖质气息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