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弹术,基础、快速、耗灵低,可作常规袭扰。
地刺术,隐蔽、穿刺、威力集中,配合土遁术的出其不意,足以在关键时刻重创或逼退强敌。
至于裂石波和流沙陷,虽覆盖面广,但单体威力分散或耗灵剧增,非他首选。
他沉吟片刻,指向两块玉牌,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便要这“岩弹术”与“地刺术”。
赵铭眼中精光一闪。
对方选择了地刺术,这意味着眼前这位看似落魄的中年散修,修为至少是炼气三层。
绝非表面显露的那么简单。
赵铭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真诚热络许多,腰杆下意识挺直了些,语气带上明显的尊重:
“道友好决断。岩弹迅捷扰敌,地刺招招致命。
一明一暗,攻守兼备,实乃精妙搭配。道友深谙斗法之要啊!”
他一边麻利地取令牌解除两枚玉简的光罩禁制,一边快速说道:
“岩弹术三十块,地刺术四十四块,合计七十四块下品灵石。
道友慧眼识珠,赵铭愿结个善缘,抹去零头,只收您七十块灵石!”
态度转变清晰可见,从公事公办的介绍,变成了对有实力,有潜力客户的主动示好与让利。
陈玄对赵铭的态度变化心知肚明,这正是适度暴露炼气三层实力带来的威慑与便利。
他没有言语,沉稳点头,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鼓囊陈旧的皮囊。
解开系绳,码放整齐的下品灵石莹光流转。
他动作沉稳利落,精准数出七十块,沉稳推到柜台上,毫无底层散修常见的局促。
灵石碰撞发出微响。
赵铭笑容更盛,迅速收起灵石,将两枚青色玉简恭敬置于托盘:
“道友请收好。传承完毕,玉简自毁,无法转授。”
他压低声音,带着结交之意:
“道友日后若有所需,无论功法术法、符箓灵材,乃至一些坊市不易寻的消息。
只要本行有货或赵铭能打听到的,定当为道友优先安排,价格从优!”
陈玄迅速将玉简纳入怀中贴身处,动作迅捷依旧。
对赵铭的示好略一点头,声音低沉:“赵道友有心。若有需要,会再来。”
说罢,不再停留,转身融入门外铅灰色天幕下的人流,几个自然的转折,身影便消失无踪。
赵铭看着那消失的方向,摩挲着下巴,眼中兴趣盎然。
“炼气三层。岩弹术打掩护,地刺术藏杀招,好个谨慎又懂得藏锋的角色。
这白鱼坊市,藏龙卧虎之辈果然不少。”
他掂量着手中的灵石袋,这七十块灵石连同主动让利,是对一个潜力客户的必要投资。
至于此人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下次若再来,或许能带来更大的交易。
十丈地底,陈玄盘膝而坐,身前摆放着新得的两枚玉简。
洞壁预警骨片沉寂,唯有自身悠长的呼吸在厚重土层包裹下清晰可闻。
他拿起《岩弹术》玉简贴于额前。
神识沉入,信息洪流涌入。
简单直接的灵力凝聚路线,近乎瞬发的指诀,控制岩石大小、硬度、发射角度的基础法门……
正合快速掌握,用于常规袭扰或伪装低阶修为之需。
片刻后,玉简灵光消散。
陈玄未停,立刻拿起“地刺术”玉简。
信息涌入的刹那,复杂度陡增。
精妙的灵力震荡频率,精准的地脉感应法门,瞬间爆发压缩土灵力的核心口诀。
控制地刺数量、高度、粗细、穿刺角度的精微操控……
甚至包含如何在施展其他土系法术时隐蔽发动地刺的联动技巧。
其威力与对操控的要求,远非岩弹术可比。
“七十块灵石,值了。”
陈玄心中默道,尤其那隐蔽联动的技巧,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
玉简灵光尽散,所有奥义烙印识海。
他闭目凝神,先在脑海中反复拆解、融合两门法术。
岩弹术的迅捷在于“简”,地刺术的致命在于“精”与“隐”。
练习从岩弹术入手。
指诀变幻极快,意念所至,一枚拳头大小、棱角分明的灰褐色岩弹瞬息凝聚掌心。
“嗤”地射入对面土壁,砸出浅坑。
威力不大,胜在近乎无延迟,消耗微乎其微。
反复练习,力求化为本能,移动中、转身间信手发出,越发纯熟自然。
接着,是更艰难的地刺术。
指尖掐诀,心神沉入脚下大地,感应地脉微动。
丹田灵力小心引导,在特定经脉急速震荡、压缩……
起初晦涩艰难。
陈玄心志如铁,失败一次,调整一次,感受灵力压缩的临界点与地脉共振的微妙契合。
汗水无声滑落。
不知多少次后,指诀倏变,低喝:“起!”
“噗!”
一根尺许长,儿臂粗细,顶端尖锐的暗黄色石刺,骤然从前方法尺外地面破土而出。
速度稍慢,高度略低,但那凝练的土行之力与锋锐的穿刺感,已清晰可辨。
地刺术,初具锋芒!
陈玄缓缓收功,看着那根石刺,眼中无波。
这只是开始。需更多练习,将指诀化为闪电,将地刺练得更快、更利、更隐蔽。
调息片刻,再次沉入修炼。
地洞中,岩弹破空微响与地刺破土闷声交织,在厚重死寂里,为蛰伏的凶兽悄然磨砺着明暗交织的爪牙。
白鱼坊市东区核心地带,与贫民区混乱贫瘠截然不同。
这里的街道更为宽阔整洁,铺面规整,楼阁间透着一股沉稳的富贵气。
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丹药香气,正是林家的地界。
此刻,位于林家凝丹堂顶层,一间布置得古雅清幽,灵气盎然的静室内,气氛却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紫檀木长案两侧,泾渭分明。
林氏家主林远山端坐主位。
他看起来约莫五十岁,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身着月白丹师袍,气度儒雅沉凝。
然而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眸开阖间,精光内蕴。
带着一种长期执掌权柄,精研丹道所淬炼出的强大自信与不容置疑的威仪。
他身后侍立着一位面容姣好,气质温婉的少女,正是林家三小姐林清婉。
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所有情绪,只余下紧抿的唇线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对面,荆家老祖荆南天踞坐于长案另一侧。
他身形高大魁梧,一身玄色锦袍,面如刀削斧凿。
此刻却笼罩着一层驱之不散的阴郁,鹰隼般的眼眸深处,压抑着雷霆般的怒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他身后肃立着两名荆家核心子弟,皆是炼气后期修为,面色紧绷,眼神锐利如刀。
长案上,摆放着一枚散发着微弱寒气的玉盒。
盒盖开启,里面是一小撮色泽暗沉,隐隐透出诡异腥甜气味的粉末,蚀脉散残毒样本。
旁边,则是一张写满蝇头小字的清单,上面罗列的材料名称,每一个都足以让普通散修倾家荡产。
“林道友,”荆南天的声音如同两块粗粝的岩石在摩擦,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清单,老夫看过了。”
他屈指重重敲在那张纸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三株五百年份的地心火莲,两枚碧水玄龟的完整背甲,外加十滴千年石钟乳……
林道友,你这是要掏空我荆家的库底,还是觉得我儿少峰的命,只值这些死物?”
林远山神色不变,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轻轻拨弄着浮沫,动作舒缓优雅:
“荆兄言重了。蚀脉散之毒,霸道绝伦,非寻常丹药可解。
九转续脉丹乃我林家秘传,丹方所载,非此等至阳至纯,调和阴阳的奇珍不可为引。
非是林某坐地起价,实乃此丹炼制不易。
所需主材,便是倾我林家之力,也需耗费巨大心血方能勉强凑齐部分。”
他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迎向荆南天几乎要喷火的双眼:
“况且,此丹一旦炼成,非但可解蚀脉之毒,更能滋养修复少峰贤侄受损的根基。
虽不敢说恢复其昔日天资,但保住当前修为,日后未必没有一丝筑基之望。
此等耗费,荆兄觉得,不值么?”
“值?”荆南天怒极反笑。
一股磅礴如山的筑基威压不受控制地逸散而出,静室内灵气一阵紊乱。
“林远山!少峰与清婉的婚约,乃你我两家共定。
少峰遭此大难,你林家不思倾力相助,反倒趁火打劫,开出这等天价。
你扪心自问,这清单上的东西,有几样是真正炼丹所需?又有几样,是你林家觊觎已久,借机索取的私货?!”
林远山身后侍立的林清婉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头垂得更低了。
林远山却只是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周身气息依旧沉凝如渊海,轻易将荆南天迫来的威压消弭于无形。
他声音依旧平和,却带上了一丝金石之音:
“荆兄慎言。婚约是婚约,救命是救命。一码归一码。
清婉是我林家的女儿,她的终身大事,林家自会慎重考量。
但九转续脉丹关系重大,非是林某一人可决,亦需对家族上下有所交代。
这些材料,是族内几位长老共同核定,绝无私心。
若荆兄觉得我林家诚意不足,或是对丹方药理存疑,大可另请高明。”
“另请高明?”荆南天猛地站起身,玄色锦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狂暴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这蚀脉散之毒本就罕见!能炼制解药的,除了你林家丹阁,玄渊宗内门或许有长老能一试。
可那代价,只会更高。林远山,你这是在逼我!”
“荆兄息怒。”林远山也缓缓站起,与荆南天隔案对峙,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非是逼迫,而是现实。林家开门炼丹,讲究的是信义,更是规矩。规矩不可破。
清单在此,材料备齐,丹炉立时便可为少峰贤侄开火。若备不齐……”
他轻轻一叹,目光掠过旁边一直沉默的林清婉,意有所指,
“那便只能看少峰贤侄的造化,以及天意了。”
最后三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荆南天心中。
他死死盯着林远山那张看似诚恳,实则滴水不漏的脸,胸膛剧烈起伏,眼中血丝密布。
百草阁顶层的静室门沉重地合拢,将剑拔弩张的气氛隔绝在内。
荆南天拒绝了林远山送至门口的虚礼。
带着两名心腹,面色铁青地快步穿过百草阁弥漫着药香的回廊。
他每一步踏在地板上,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他此刻擂鼓般的心跳。
直到坐上自家那辆奢华车辇,厚重的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和坊市的喧嚣。
荆南天脸上强撑的暴怒才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阴鸷和冰冷。
车辇内空间极大,布置奢华而隐秘,刻满了隔音,防窥探的阵法符文。
昏黄的鲛珠灯下,荆南天靠坐在铺着柔软貂皮的宽大座椅上。
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敲击着坚硬如铁的紫檀扶手。
哒。哒。哒。
声音在绝对安静的车厢内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韵律。
“倾我荆家库底,碧水玄龟背甲……千年石钟乳……”
荆南天低声重复着清单上那些刺目的名字,林远山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
“九转续脉丹,非此不可?”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带着浓重的怀疑。
“蚀脉散来源蹊跷。偏偏,这毒,只有他林家能解!”
荆家与林家联姻在即。
少峰是他荆家未来百年的希望,更是计划中深入玄渊宗核心,乃至影响宗门资源分配的关键人物。
林家呢?林远山那个老狐狸,表面和气,实则野心勃勃。
他林家炼丹术虽强,但在玄渊宗内的根基远不如荆家深厚。
联姻,林家是得了大便宜的。
可如果少峰废了,这联姻就成了林家甩不掉的包袱。
一个经脉半废,前途尽毁的前天才,如何配得上他林家精心培养,前途无量的三小姐?
林家若想反悔,必然要承受荆家的滔天怒火,甚至两家彻底交恶。
但若少峰是在婚前意外被刺,身中剧毒。
而林家又勉为其难,耗费巨大代价地拿出解药救了人。
只是少峰根基已毁,筑基无望……
那么,林家非但不必履行婚约,还能以救命之恩挟持荆家,索要巨额补偿,更能在道义上站住脚。
甚至,还能借此削弱荆家未来的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