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每一个字精准地刺入董小忠绝望麻木的心脏，将深埋的卑微渴望和对现状的不甘，瞬间点燃。
“你想要实力。灵石，就是撬动实力的杠杆。
有了它，你可以买饼子，买功法，买丹药，买法器……能让王癞子那种人付出代价……”
声音不高，轻飘飘落下，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赤裸裸的现实。
董小忠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剧烈一颤。
空洞的眼神瞬间被点燃，一种近乎燃烧的光芒喷薄而出，仿佛要将屈辱和渴望熔铸进每一寸骨头里。
“前辈……”董小忠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明白了！”
陈玄不再多言，从怀中取出一个与前次相同的小瓷瓶，正是百炼膏，递了过去。
“目标，地点，规则，照旧。”嘶哑的声音重复着铁律，“机灵点，别犯上次的错误。”
董小忠接过冰凉的瓷瓶，紧紧攥在手心。
“是！”他用力点头，眼神更加坚定。
这一次，董小忠的行动明显老练了许多。
他在贫民区边缘游弋，凭借着几天来刻意的观察和对修士气息更敏锐的辨别，最终锁定了一个目标。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长衫，面色蜡黄，气息微弱的青年散修。
此人正蹲在一个卖劣质丹药的摊位前，眼神疲惫中带着一丝急切，反复摩挲着几块下品灵石。
对着摊主手里的一瓶聚气丹犹豫不决，显然囊中羞涩又极度渴望提升。
符合“资源匮乏，渴望提升又实力低微”的标准。
董小忠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耐心等待目标离开摊位，走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
“这位仙师，请留步。”
董小忠从阴影里闪出，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紧张和神秘。
“小的看您气色，怕是修炼遇到些阻滞？小的替一位老前辈跑腿，他有祖传的药膏，对引气入体，冲破小瓶颈或有些微助益……”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拔开瓶塞又迅速塞上，那股浓烈刺鼻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那青年散修果然被药气中蕴含的微弱灵力波动吸引，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什么药？多少钱？”
“百炼膏。五块下品灵石一份，老前辈定的价，童叟无欺。”
董小忠语速飞快，身体微微绷紧，目光死死锁住青年的肩膀，那是任何发力动作的起点。
青年散修眼中贪婪一闪而逝，脸上却迅速堆起一种憨厚的的惊喜表情：“哦，真有此物。快，拿来我瞧瞧！”
他表现得颇为爽快，甚至主动掏出了灵石袋，“五块下品灵石是吧？没问题！”
董小忠心中微松，暗喜此次顺利，依言递出瓷瓶，同时伸手去接灵石袋。
就在两人手即将接触的刹那。
青年散修脸上的憨厚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凶光。
炼气一层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他左手如鹰爪般闪电般抓向董小忠递药的手腕，意图夺药。
右手则并指如刀，带着微弱的灵力波动，狠辣无比地直插董小忠的咽喉。
杀意凛然，竟是打着人财两得，杀人灭口的主意。
“小崽子！东西拿来吧！”狞笑声刺耳。
董小忠瞳孔因死亡的恐惧瞬间放大。
他虽有所警觉，但凡人面对修士的骤然发难，速度差距犹如天堑。
他甚至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夺命的手爪在眼前急速放大。
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声尖锐的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响起！
一枚拳头大小，棱角分明的灰褐色岩弹，快如电光石火，精准无比地从侧面的阴影中激射而出。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爆开。
岩弹不偏不倚，狠狠撞在修士抓向董小忠的左手腕上。，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腕骨击得粉碎。
修士的左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软垂下去，剧痛让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抓向咽喉的右手攻势也为之一滞。
这惨嚎声尚未落下，一根尺许长，顶端尖锐，凝练如铁的暗黄色石刺，毫无征兆地从他右脚下方三寸之地破土而出。
时机、角度、速度，都刁钻狠辣到了极致！
石刺带着沛然巨力，自下而上，瞬间洞穿了修士的右脚脚背、小腿、大腿，最后从其下腹丹田处透体而出！
修士的惨嚎戛然而止，化为嗬嗬的漏气声。
他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恐惧，身体因剧痛和生机急速流逝而剧烈抽搐，眼神迅速涣散。
炼气一层修士的生命力，在如此致命的重创下，迅速熄灭。
斗笠阴影下，陈玄的目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他迅速上前一步，飞快地从修士尚有余温的尸体上扯下那个瘪瘪的灵石袋。
又在其怀里摸索片刻，掏出一本封面泛黄，略显陈旧的薄册子。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息。
陈玄双手掐诀，施展地元诀。
修士尸体下方的地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泥沼，无声无息地软化。
那根贯穿尸体的地刺连同尸体一起，迅速沉入地底深处。
地面随即迅速合拢，恢复平整，只留下些许被翻动过的微尘。
陈玄并未停手。
他再次掐诀，对着刚才尸体所在及血迹，灵力残留的区域，连续数次虚按。
一股温和却强韧的土灵力如同无形的犁耙，反复冲刷，震荡着那片土地。
翻起的泥土迅速覆盖掉所有可能的血迹和气息，灵力波动也被彻底搅散中和。
几个呼吸间，现场再也看不出任何打斗或杀戮的痕迹。
董小忠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看着这神乎其技的毁尸灭迹过程，眼神从恐惧渐渐化为一种深沉的敬畏。
他立刻弯腰，将掉在地上的百炼膏迅速捡起，紧紧攥在手里。
“走。”陈玄嘶哑的声音吐出冰冷的命令，不容置疑。
董小忠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在复杂的贫民区巷道中无声穿行。
确认安全后，他们在一处堆放废弃木料的隐蔽角落停下。
陈玄这才看向董小忠。
少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从纯粹的恐惧，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对力量的更深敬畏。
接着，陈玄拿出从修士尸体上搜出的东西。
那个瘪瘪的灵石袋，里面只有十来块下品灵石，印证了其底层散修的拮据。
另一件，则是那本封面泛黄的薄册子。
陈玄的目光在封面上停留片刻《青木吐纳诀》。
他随意翻开几页。
木系基础功法，感应天地间游离的木属性灵气，行功路线温和，吸纳的灵气主要用于滋养，强化修炼者自身的生命力。
功法特性偏向绵长持久，注重恢复力和韧性，攻击性不强，但根基稳固，对改善体质颇有好处。
在底层散修中，算是不错的入门功法。
陈玄面无表情地将灵石袋和《青木吐纳诀》都收了起来，没有给董小忠任何东西。
然后，陈玄转向董小忠，嘶哑的声音平静地陈述事实：
“交易未成。”陈玄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直接点明结果。“规则就是规则。”
没有解释，意思很清楚：虽然灵石抢回来了，百炼膏也没丢。
但交易过程被破坏，严格来说并没有成功的卖出药膏。因此，董小忠这次没有报酬。
董小忠身体微微一僵，眼中掠过一丝失望，但很快被更深的敬畏取代。
他低下头，闷声道：“是，小的明白。是小的差点又误事。”
他想起那修士暴起时的凶险，若非灰袍客出手，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没完成交易，自然没资格拿报酬。
这很残酷，但很公平。
修仙界的规矩，就是如此赤裸裸。
“看清了？”陈玄又问了一句，声音依旧冰冷。
董小忠一愣，随即明白问的是那个修士的伪装和偷袭。
他用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看清了。下次我会更小心，离得更远，跑得更快。”
经历了生死考验和深刻教育，董小忠的心态和行动力都有了明显提升，更符合陈玄对影子的要求。
“想修炼吗？”陈玄声音平淡，目光穿透斗笠的阴影，落在董小忠脸上。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董小忠的心湖炸开。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前辈！求前辈收我为徒！弟子董小忠愿肝脑涂地，永世追随！”
他“噗通”一声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额头狠狠叩向地面。
然而，就在他额头即将触地的刹那。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无形之力骤然托住了他的身体，迫使他无法完成这代表师徒名分的大礼。
同时，陈玄的身影向左侧横移了半步，恰好避开了董小忠叩拜的正面方向。
董小忠僵在原地，愕然抬头，只看到斗笠阴影下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
“师徒名分，不必。”陈玄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
“我非你师，你亦非我徒。此乃交易延伸，半师之谊已是极限。”
师徒之名，意味着因果牵连，意味着更深的羁绊与潜在的风险。
他的道是蛰伏，是深藏，是斩断一切可能暴露自身的因果牵连。
半师之谊，已是看在董小忠作为影子潜力尚可的份上，给予的最大限度提携，亦是控制其忠诚与敬畏的枷锁。
“半师之谊”四个字，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董小忠的狂热冷却下来。
他身体一僵，随即明白了陈玄的界限。
他抬起头，眼中的狂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静，更加现实的敬畏。
他默默起身，垂手肃立：“是，小忠明白。谢前辈传法之恩，绝不敢忘形僭越。”
陈玄对他的反应略感满意。此子悟性不差，懂得审时度势。
“听好，”陈玄不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
“此法名为《青木吐纳诀》，乃木系基础功法。引草木生气入体，固本培元，强韧经脉。
虽无甚攻伐之能，却是打根基的不错选择。”
他将功法口诀、行气路线、感应灵气的法门，以及几个入门阶段的关键关窍，以最平实，最精确的语言，清晰地口述出来。
每一个字都力求无歧义，没有半分修饰与玄虚。
董小忠屏住呼吸，心神前所未有地集中，将每一个字，每一处细节都死死烙印在脑海中。
这是他脱离蝼蚁之身的第一步，容不得半点马虎。
“我只口述一遍。接下来三天，每日子时。你有三个时辰可自行修炼，若有行差踏错，不明之处，可问。
三日后，无论你是否入门，自行修炼，生死祸福，皆由己担。”
三天，三个时辰的指导。无论入门与否，之后便要靠自己。
这条件近乎残酷，却无比符合修仙界的现实。
机缘给你了，抓住了是你的造化，抓不住，便是命该如此。
陈玄不可能耗费更多精力在一个影子的修炼上，他的蛰伏之道也不允许。
董小忠心头一紧，巨大的压力如山般压下，但他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孤注一掷的决绝：
“小忠明白，必不负前辈给予的机会。”
接下来的两夜，子时窝棚。
董小忠盘膝而坐，竭力感应着虚无缥缈的天地灵气。
灵气，难以捕捉。
他额头冷汗涔涔，身体因灵力失控而微微颤抖。汗水浸透破衣，顺着瘦削的下巴滴落。
“意守丹田，非是强拘，乃顺势引导。灵气如溪，经脉如渠，渠成则水自流。”
陈玄冰冷的声音在关键时刻响起，精准点破他的谬误。
董小忠如遭棒喝，立刻调整。
渐渐地，他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温润的气息，小心翼翼地引向丹田。
过程依旧艰涩，他咬牙坚持，一遍遍尝试，失败，调整，再尝试。
陈玄立于阴影角落，他极少开口。
只在董小忠气息明显岔乱，行功路线严重偏移时，才以最简洁的语言或屈指弹出一道微弱精准的灵力，点在其关键窍穴上，强行矫正。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流逝。
第二日深夜，子时刚过一半。
盘坐中的董小忠身体猛地一震，周身气息骤然一变。
一丝微弱却清晰、带着草木清新之意的灵力波动，自他丹田处缓缓升腾而起，虽然淡薄，却稳定地循着青木吐纳诀的路线开始自行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