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低声商议一些细节,包括调动人手,把握时机等。
约一炷香后,吕鑫宇重新戴上面具,恢复成普通散修的模样,先行告辞离去。
宋圭在屋内踱步片刻,也带着两名护卫离开了这处隐秘据点。
地底,陈玄并未立刻离去。
他静静蛰伏,将所闻细细梳理。
绑架林清婉,算计林皓轩,图谋棠小艳……
宋圭与吕鑫宇的阴谋可谓一环扣一环,阴狠毒辣。
这些纷争本与他无关,他乐得作壁上观,甚至可从中渔利。
但牵扯棠小艳,便越过了他心中无形之线。
光阴悄逝,自药田伙计“陈三”身陨,已近半载。
白鱼坊市依旧维持着表面的繁华,暗地里荆、宋两家的明争暗斗却愈发汹涌。
芸颜丹坊似乎已从劫难中恢复,门前车马渐多,前堂丹药香气萦绕。
孙芸炼丹愈发勤勉,丹房炉火熄灭的间隔越来越短。
细心之人或能察觉,她每次开炉的时辰较以往更长,出货的丹药也悄然增加了几分。
陈玄明白,孙芸这是在为玄渊宗的妹妹孙颜拼命积攒灵石,以期换取那渺茫的凝基散丹方。
每一炉丹,每一瓶药,都承载着一位炼气九层修士对筑基的执念,以及姐妹间那份复杂难言的情谊。
药田里,棠小艳身影依旧忙碌。
她将全部心力倾注于灵植之上,地元诀运用得越发纯熟。
新拓药田中的星斑髓草与龙须蕴灵藤长势喜人,灵光内蕴。
只是她脸上往日那份单纯的欢快淡去了,眉宇间常笼着一层沉寂,仍会对灵植细语,但话少了。
偶尔停歇时,她会望着曾属于陈三的那片药垄失神片刻,而后轻轻一叹,继续劳作。
吴秀秀依旧打理前堂,滕掏既去。
她似乎又隐约透出几分过往的轻浮,对棠小艳的埋头苦干时而流露出不以为然。
陈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如今他蛰伏于百丈外的小院,以散修丹师李长青的身份活动。
修炼、炼丹、研习法术,日子平静而规律。
每逢夜深人静或白日闲暇,他总会分出一缕心神。
通过水月玄鉴或自身超凡感知,遥遥关注着芸颜丹坊,尤其是棠小艳的动向。
吕鑫宇与宋圭那日的密谋,如一根刺扎在他心中。
他绝不容许这两人将毒手伸向棠小艳。
最稳妥之法,自是寻机将吕鑫宇彻底铲除。
然而,吕鑫宇修为已至炼气六层,奸猾狡诈,远非黄赔、高赞贫之流可比。
黄赔能以炼气五层修为从孙芸手下脱身,高赞贫临死反扑险些与滕掏同归于尽,皆非易与之辈。
吕鑫宇能与这两人结为兄弟,且在林皓轩精心组织的围杀中脱身,其保命手段只怕更胜前两人。
陈玄自忖,在未突破炼气六层之前,正面冲突胜算难料,且极易暴露自身。
故而,暗中护卫,静观其变,成了当下最稳妥的选择。
棠小艳每日往返路径固定,活动范围有限,便于保护。
在此期间,陈玄又数次悄无声息地潜往西区慈安庵勘察。
此庵坐落于西区边缘,背靠山林,青砖灰瓦,清幽僻静,香火不盛,确是适合动手之地。
陈玄借助遁术与感知,摸清了庵堂内外地形、回廊、殿宇乃至僧寮布局。
他推演吕鑫宇可能动手的时机与地点。
最可能是在林清婉上香过程中于庵内伪装动手,或是利用通往庵堂那条僻静的林荫路。
他亦规划了数条事发后隐匿撤离的路线,务求万无一失。
小院静室内,陈玄取出了得自黄赔的两瓶培元丹。
此丹药性温和醇厚,于巩固根基,温养经脉颇有奇效,尤宜辅助突破瓶颈。
他谨慎配以凝气丹服用,修炼速度果然再进一步。
丹田内灵力澎湃,不断冲击着炼气五层至六层间的壁垒。
同时,他着重修炼庚金诀。
意念专注引动天地间稀薄锋锐金气,依诀运转。
不仅转化为精纯庚金灵力,更潜移默化淬炼脏腑经络,四肢百骸。
初时金气入体,如细针穿刺,带来些许不适。
但蛰龙眠强大的调和之力随之显现,将锋锐之气缓缓驯服,融入灵力循环。
不适渐消,转而生出一种奇特的坚实感。
月余苦功下来,效果渐显。
陈玄自觉筋骨更为密致,肌理间仿佛镀上极淡金铁之意。
他尝试以寻常凡铁匕首划向手臂,皮肤上只留一道白痕,稍运力便即消失。
即便动用青钢剑,若不贯注灵力,仅凭剑刃之利,也只能留下浅痕,难以破防。
体魄既强,待到金甲术施展,情形更异。
心念动处,一层淡金灵光薄膜覆体,看似稀薄,却坚韧异常。
此时再催动青钢剑,贯注灵力斩下,剑刃与金甲灵光相击,光华流转,竟难寸进。
庚金淬体,辅以金甲术,寻常攻击已难伤根本。
这层防护,令他在应对潜在冲突时多了几分底气。
时间在潜心修炼中流逝。
这一日,陈玄于静室中盘膝而坐,五心向天。
丹田内灵力盈满欲溢,奔流之势臻至顶峰。
他毫不犹豫吞下早已含在口中的凝气丹,全力运转蛰龙眠与地元诀。
原本饱和的灵力再次暴涨,周身经脉豁然贯通,更为宽广坚韧,丹田容量骤然扩张。
他缓缓睁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旋即恢复沉静。
炼气六层,成了。
他细细体悟境界提升带来的变化。
灵力运转速度与精纯度皆提升一层,诸般法术施展更为得心应手,消耗亦减。
镇岳剑罡随之精进,聚出的玄黄重剑虚影愈发凝实,剑势沉重力道陡增。
一击之威,可开碑裂石。
再祭出两仪蕴灵峰,此前无感的阳峰传来清晰呼应,灵光流转,隐泛灼热。
心念微动,即可激发其附带法术“镇岳击”,幻化出尺许山岳虚影,虽小却散发沉重压迫感。
感知范围扩展至一百五十丈,方圆一里内风吹草动,虫蚁行迹皆难逃监察。
水月玄鉴的探查距离亦增至五里,景象清晰映照,细节分明。
这意味着他能更早察觉危险,更从容地布局应对。
“炼气六层,攻防手段终是初具雏形。”
陈玄心中澄明,并无狂喜。
唯有道途漫长,仍需砥砺的清醒。
他深知高阶功法方为力量与保命根本。
然此类多为大势力不传之秘,非灵石可易得。
坊间流传的高阶功法或是大路货色,或残缺不全,或价格离谱。
真正机缘,尚需等待。
与其巨资求购未必契合之功法。
不若依自身悟性与蛰龙眠之玄异,深耕现有传承,融出独属之路。
坊间茶肆酒楼的闲谈中,渐有散修丹师零星抱怨。
起初还见克制,言及初为宋家炼丹时,尚能按时拿到灵石,虽辛苦却也有进项。
但几次合作后,宋家嘴脸渐露,常以丹药品质未达,地火损耗过巨等由头克扣拖欠。
甚而倒打一耙,诬丹师技艺不精索求赔偿。
令多人血本无归,尤以一刘姓丹师亏损最巨。
这些散修势单力薄,面对宋家庞然大物,多半忍气吞声,仅于同行小圈中发泄怨怼。
这些声音虽微弱,却如暗疮,预示着宋家信誉的崩塌。
陈玄听闻,心底暗自庆幸。
当初只炼一次便拒其再邀,未陷其中,反得微利。
至于那刘姓丹师,被宋海吝几句奉承便晕头转向,落得如此下场,亦是咎由自取。
未几,此类议论被另一则迅传消息压下。
宋圭与吕鑫宇精心设计嫁祸林皓轩之局,终究得逞。
这日,陈玄变幻形貌,融入坊市人流,于茶肆稍作停留。
靠窗角落,两名散修对坐。
瘦削汉子压低嗓子:“听说了没?林家那位二公子,前几日在软红巷栽了个大跟头。”
“软红巷。林皓轩也去那等地方?”同伴伴作讶异,面带隐秘兴奋。
“嘿,世家公子哥儿,表面光罢了。不过这次不同,”
瘦子凑近,声更低,
听说他瞧上个新来清倌人,生得柔弱可怜。林皓轩被灌几杯灵酒,便把持不住,硬是……唉,事已办成。
本来软红巷中你情我愿,给足灵石便罢。谁知次日,那女子竟哭啼跑至林家侧门。
自称非风尘女,乃家道中落被迫弹唱的清白身,昨日是被林皓轩用强所逼……
如今失贞,定要林家给名分,否则撞死门前!”
“有这等事?林家如何处置?”
“先压下来,想给笔灵石打发。但那女子死不松口,闹得沸沸扬扬。
如今外间皆传林皓轩品行不端,仗势欺辱良家。联姻之事,怕是悬了。”
瘦子摇头,带几分幸灾乐祸,
“要我说,这局做得够狠。那女子出现得蹊跷,偏是‘清倌人’,事后又能豁出去闹,背后无人指点才怪!”
茶馆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互相交换着眼色。
陈玄面色平静。
大家族的倾轧,他无心介入。
值得留意的是,这段时间棠小艳一直安然,未遭遇不测。
这或许意味着宋圭和吕鑫宇当前精力暂聚于对付林家,暂时无暇他顾。
但这也表明,他们对林清婉出手的计划,恐怕已迫在眉睫。
思忖片刻,陈玄转身走向汇通商行。
商行内,赵铭见李长青至,热情迎上拱手:
“李兄,多日未见,今日前来,可是丹药已成?”
陈玄还礼平和:“赵兄,丹药之事暂且不急。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询。”
二人入内室雅间,侍者奉茶退下。
赵铭抿了口茶,面带歉意主动提及:
“李兄,前番介绍你去宋家炼丹之事,是赵某考虑不周。
近来听闻不少散修同道在宋家吃亏,灵石难结,甚至反遭刁难。
不知李兄当时……”
陈玄神色淡然,放落茶盏:
“有劳赵兄挂心。李某只去了一次,觉其地火燥烈,于炼丹细微处掌控不便。
且宋长老要求严苛,故未再前往。灵石倒是如数结清了。”
赵铭明显松气,歉意更浓:
“结清了便好!如此看来,倒是李兄机敏,未曾深陷。是赵某失察,险些让李兄惹上麻烦。”
“赵兄言重了。坊市纷杂,人心难测,此事与赵兄无关。”
陈玄语气缓和,表明未介怀。
赵铭脸色稍霁,转而问道:“却不知李兄今日所询何事?”
陈玄略作沉吟:
“不瞒赵兄,李某近日欲闭关潜修。需于住处外布置一套防护阵法,以求清净。
要求兼具隐匿、防御、隔音之效。不知贵号可有品质相当的阵法?”
赵铭眼中了然,笑答:
“原来如此。李兄潜心向道,实乃我辈楷模。类似的阵法,本号确有库存。”
片刻后,赵铭取来玉简,灵力激发,现出数套阵法虚影与详介。
皆炼气期适用精品,价值八百至一千二百灵石不等。
陈玄仔细聆听,偶尔询问关键之处,如阵法持续耗灵,对筑基修士探查的抵御能力等。
最终择定一套名为“小四象阵”的阵法。
此阵依四象流转之理布设,迷幻之效胜于三才庇护阵。
防御略逊,然隐匿更佳,且耗灵更持久。正合慈安庵周边布设,扰乱视线之需。
“便要这套‘小四象阵’吧。”陈玄决断道。
“李兄好眼光!此阵售价一千零五十灵石。既是老主顾,按一千灵石结算如何?”
赵铭爽快道。
陈玄点头,清点灵石付讫。
赵铭吩咐伙计取来阵盘阵旗,陈玄验看无误,收入储物袋中。
交易完成,他又与赵铭闲谈几句坊市近况,便起身告辞。
陈玄并未直接返回小院,而是绕到一处偏僻巷道。
他确认四周无人留意后,悄无声息地隐入墙角阴影之中。
随即运转万象蛰形功,面部肌肉与骨骼随之发生细微调整,骨节轻响,容貌迅速变化。
不过数息之间,他已化作一名面容普通,衣着朴素的中年汉子。
修为气息也压制在炼气四层,即便混入人流也毫不起眼。
陈玄没有选择万宝楼那样显眼的地方,而是径直走向街道尽头一家僻静的“邱记阵法铺”。
这家店面不大,招牌略显陈旧,主要经营阵盘、阵旗以及炼制法器的边角料。
顾客多是底层散修,正符合他眼下不愿张扬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