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清幽小筑。
竹影婆娑,斜阳透过枝叶,在地面洒下斑驳光点。
庭院角落的几丛晚香玉含苞待放,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
荆少峰与林清婉并肩立于静心竹下。
他依旧一身玄青劲装,身姿挺拔,气息比一年前更为内敛,隐隐透出的锋锐却更胜往昔。
“清婉,”荆少峰开口,声音平稳,“我准备离开坊市,外出游历。”
林清婉正低头看着一枚落叶,闻言明眸中掠过讶异,随即化为浅浅笑意:
“这是好事。坊市虽安,终究格局有限。以少峰哥哥你的天赋,早该出去闯荡一番了。”
她语气轻柔,抬起头看他:“何时归来?”
荆少峰沉默一瞬,避开她的目光,望向庭外摇曳的竹影:
“道途漫漫,前路未知,归期未定。”
他声音低沉却清晰:
“此行祸福难测,或许三年五载,或许更久。清婉,你……不必等我。”
林清婉脸上的浅笑凝住了。
她定定看着他,斜阳余晖在她姣好侧脸投下淡淡阴影。
长睫微垂,遮住了眼底瞬间翻涌又迅速压下的波澜。
庭院中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几息之后,她重新抬起眼帘。
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依旧轻柔,却少了几分温度:
“少峰哥哥言重了。清婉预祝你道途坦荡,早证大道。”
她微微侧身,避开他过于直接的目光,两人之间陷入一种无声的凝滞。
荆少峰深深看了她一眼。
似乎想从她平静的面容上找出些什么,最终只是拱手一礼:“保重。”
说罢,转身离去,步伐稳健,未曾回头。
林清婉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在月洞门外的背影,怔怔出神。
侍女小翠端着茶点从廊下走来。
见林清婉独自伫立,神色不对,忙放下托盘快步上前:
“小姐,你怎么了?刚刚荆公子在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我这就去把他喊回来!”
说着便要转身。
“小翠。”林清婉出声唤住,声音有些低哑,“不用了。不是这个原因。”
小翠停下脚步,疑惑道:“那是为什么呀?”
林清婉缓缓走到石凳旁坐下,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摇曳竹影上,半晌才轻声道:
“他要走了,外出游历。让我……不必等他。”
小翠愕然张嘴:“啊?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能……”
她看着林清婉强自平静却难掩失落的侧脸,心疼不已。
上前握住她微凉的手,“小姐……”
月洞门外的阴影里,一道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人影,将院内主仆对话清晰听入耳中。
身影微动,旋即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廊檐暗处,消失不见。
黑风岭,楼家议事厅。
厅内气氛压抑。
楼裹权端坐主位,面容阴沉,气息沉凝如渊。
下首坐着其长女楼芳,面容与他有三分相似,眉眼间却尽是刻薄与戾气。
“父亲!”楼芳语气激动,带着不满,
“为何还不出手?难道灾权就真的这么白死了吗?”
楼裹权脸色阴沉如水:“时机未到。”
楼芳气急:
“一年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您是怕了荆南天?还是忌惮玄渊宗?
我们楼家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
楼裹权眼皮都未抬一下,对女儿的质问无动于衷。
楼芳气愤难平,霍然起身:
“您不出手,我去!我就不信,集合我在王家的力量,还杀不了一个荆少峰!
定要荆家血债血偿!”
“站住!”
楼裹权猛地一拍扶手,声音不大,却带着家主威严,令楼芳身形一僵。
就在这时,楼糠丙快步走入厅内,躬身行礼:“家主,小姐。”
他语速略快,“根据线人来报,荆少峰近期准备外出历练。”
一旁的楼芳闻言,眼中顿时闪过兴奋与狠厉:“太好了!父亲,机会来了!”
楼裹权目光一闪,看向楼糠丙:“可知具体时间与路线?”
楼糠丙摇头:“具体安排尚未打听到。”
楼裹权沉吟片刻,眼中寒光渐起:
“糠丙,你去将窥真镜阵悄悄布于通往外界的必经隘口。
记住,务必隐秘,绝不可打草惊蛇,违者族规处置。
另外,挑选一批炼气中后期的精锐子弟。
携带锁灵断脉阵,潜入枯涧荒原预设阵地蛰伏。
绝不能让荆少峰过去!”
“是!”楼糠丙领命,立刻转身安排。
楼家这番隐蔽异动,虽未明言目标,却依旧被忠声安插的人手察觉。
通过隐秘渠道上报给董小忠。
董小忠不敢怠慢,立刻将情报传给刚刚出关的陈玄。
静室中,陈玄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可知具体缘由?”
“未能探明。楼家核心计划,我们的人接触不到。只知此事由楼裹权亲自下令。”
董小忠如实回禀。
陈玄目光微凝。
近期坊市并无大事发生,楼家也未听闻与其他势力起冲突……
其目标,几乎呼之欲出。
“荆少峰……”他心中低语。
楼裹权隐忍一年,丧子之痛岂会忘却?
这般布置,分明是张网以待。
他身形一动,悄然沉入地底,先至荆家族地外围僻静处,施展水月玄鉴术。
水镜之中,荆家族地一切如常,巡逻井然,并无紧张异动。
砺剑堂前,甚至能看到几名年轻子弟在切磋法术,气氛平和。
陈玄沉吟片刻。
若荆少峰即将远行,荆家岂会如此平静?
除非,此行极为隐秘,族内亦少人知。
或者,荆家另有安排,足以确保其安全。
他散去水镜,沉吟片刻。
独自跨越数千里险地,纵是荆少峰炼气八层修为,也风险极大。
最稳妥之法,莫过于混入某个前往玄渊宗方向的商队或队伍,隐匿行踪。
心思既定,他返回小屋,对董小忠吩咐:
“查一下,近期可有前往玄渊宗方向的商队或组织准备出发。”
“是。”董小忠领命,迅速通过忠声渠道探查。
不过半日,消息反馈回来:
“前辈,查到了。坊市内昌隆商队,三日后前往玄渊宗。
商队规模不大,护卫首领李德顺炼气五层,领队吴世诚炼气四层。
其余伙计、护卫修为多在炼气三层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