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缓缓睁眼,摊开手掌,心念微动。
一缕暗金色的戊土灵力浮现于掌心,静静悬浮。
虽未散发惊人气势,却自有一股不动如山,渊渟岳峙的意蕴。
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沉重了几分。
“戊土坤元,果然不同凡响。”陈玄低声自语,眼中古井无波。
以此雄浑根基筑就的道基,不仅斗法威力将大增,潜力远超常人。
更是通往长生大道的坚实阶梯。
他挥手收起阵法,身形沉入大地,向着白鱼坊市方向遁去。
白鱼坊市已从荆林宋三家的那场大战中完全恢复。
青石街道平整如新,两侧店铺旌旗招展,人流摩肩接踵。
喧嚣鼎沸,甚至比以往更为繁华。
人们总是善于遗忘。
或者说,伤痛与恐惧,远不如对眼前利益的关切来得深刻。
当年那场引得筑基修士出手的大战,如今已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修士们在茶馆酒肆低声谈论时,语气中带着压抑的兴奋与事不关己的唏嘘。
如同褪色的符纸,仅余模糊轮廓。
陈玄回到租住的小院,院门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嘈杂。
他并未急于处理此行收获,而是先在静室中盘膝调息半个时辰。
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
随后,他双手掐诀,身前一面剔透水镜缓缓凝聚。
镜面微泛涟漪,映照出百丈外芸颜丹坊的景象。
丹坊前堂,吴秀秀正接待一名熟客,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言语热络。
后院丹房门户紧闭。
但以陈玄的感知,能隐约捕捉到其中稳定而持续的炉火波动。
水镜画面流转,聚焦于丹房之内。
孙芸坐于丹炉前,望着账册出神。
跳跃的炉火,在她明艳却难掩倦色的脸庞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她面前摊开的账册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丹药出入与灵石收支,数目虽较以往有所增长。
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点在某一栏巨大的缺口数字上,指尖微微发白。
距离妹妹孙颜所需的那笔购置凝基散丹方的巨款,仍是杯水车薪。
“颜儿……”
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叹逸出唇瓣。
她抬手揉了揉紧蹙的眉心,眼中掠过一丝无力。
滕掏失踪的谜团如同无形枷锁,始终笼罩心头。
孙颜虽暂离,但那关乎道途的沉重压力与执念,分毫未减地压在她的肩头。
为此,她不得不接下更多炼丹委托。
甚至开始尝试炼制一些超出平日熟练范围,利润更高却也风险更大的丹药。
这使得她心神损耗剧增,成丹率亦有小幅下滑,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弦。
陈玄默默观察片刻,挥手散去了水镜。
他身形悄然沉入地底,向着坊市药田方向遁去。
药田外侧,那株熟悉的古树枝叶繁茂,投下大片荫蔽。
陈玄藏身其下阴影中,再次施展水月玄鉴。
药田被一层稳定的阵法光晕笼罩,阻隔了外部窥探,看不清内里具体情形。
他收敛心神,将自身超凡感知穿透屏障,捕捉着内部动静。
很快,一道熟悉的气息被他感知到。
棠小艳正在药田垄沟间弯腰劳作,指尖带着温和的土黄色灵光。
轻柔地拂过一株凝露花的叶片,动作细致专注。
她气息平稳悠长,修为似乎比之前还略有精进,周身散发着与草木交融的和谐韵律。
陈玄心中最后一丝牵挂悄然放下。
吕鑫宇已除。
宋家经此重创,焦头烂额,短期内应无人再会分心去找一个药田伙计的麻烦。
他收回感知,身形融入大地,无声返回坊市小院。
这日,坊市主街。
欧阳家神兵楼内发生的一场看似不大的冲突,意外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楼内光线明亮,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熔炼后的灼热气息与灵木清漆的味道。
四周墙壁悬挂着各式寒光闪闪的法器,从飞剑到盾牌,从长枪到短刺。
灵光氤氲,引人注目。
宋勾一脸阴郁地踏入神兵楼。
他依旧是那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脸色虚浮,眼神阴鸷。
身后跟着两名炼气六层的护卫。
家族势衰,连带他在坊市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往日巴结奉承之人多有疏远,这让他憋了一肚子火。
今日前来,本是听闻欧阳思语在此。
想借机修复一下因家族势衰而变得微妙的关系。
然而,他刚走进店内,目光扫过,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在靠近内侧陈列高阶法器的区域。
欧阳思语正与一名身着褐色法袍的男修站在一起。
那男修面容周正,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两人相谈甚欢,举止颇为亲近。
欧阳思语看着对方的眼中,更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这一幕,恰好被宋勾看在眼里。
他本就心烦,又见平日里对自己不假辞色的欧阳思语与他人如此亲近。
一股邪火直冲顶门。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立刻发作的冲动。
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带着护卫走了过去。
“思语妹妹,真巧啊。”
宋勾的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热络,目光却锐利地扫向一旁的男修,
“这位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才俊?”
欧阳思语见到宋勾,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脸上浅淡的笑意收敛。
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宋公子。”
算是打过招呼,却并未介绍身旁男修。
那男修转过身,面对宋勾审视中带着敌意的目光,脸上笑容不变,拱手道:
“在下陈飞,一介散修,初来宝地,见过宋公子。”
“我道是谁,原来是个无根浮萍。”
宋勾拖长了语调,眼神中的轻蔑几乎不加掩饰,
“小子,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
有些高枝,不是你这等身份的人能攀的。
识相点,滚远些,免得自取其辱。”
陈飞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但语气依旧平和:
“宋公子何出此言?
在下与欧阳小姐只是探讨修炼心得,何来攀附之说?
倒是宋公子这般咄咄逼人,未免有失身份。”
“身份?”
宋勾像是听到了笑话,嗤笑一声,
“跟你这种人也配谈身份?
老子今天就把话放这儿,离欧阳小姐远点!
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身后两名护卫适时释放出灵压,虽未动手,但威胁之意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