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南天话语微顿,眼中闪过一丝考量:
“尤其是欧阳家,近日动向颇为微妙。
我听闻,其家二小姐欧阳思语,对那楼灾权似乎颇为青睐,二人过往甚密。
此事非同小可,需得多加留意,探清欧阳家真实意图。”
“欧阳家…”林远山眼中寒光微闪,缓缓重复了一句,随即颔首,
“我明白了。坊市这块肥肉,想分食的人从来不少。
如今看来,已有人迫不及待想引狼入室了。”
坊市小院,静室之中。
陈玄盘膝而坐。
白日沁芳园的风波,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太多涟漪。
通过远在数条街外施展的水月玄鉴,他已将后续种种尽收眼底。
荆南天的强势介入,楼家叔侄的仓皇败退,林清婉的虚惊一场。
乃至宋家最后的灰头土脸,皆在他预料之中。
“楼家,果然按捺不住了。”陈玄心中低语。
董小忠此前调查的信息,与他今日所见所闻相互印证。
彻底坐实了陈飞即是楼灾权假冒,其父便是楼裹权。
黑风岭楼家,终究是将手伸向了白鱼坊市。
荆南天的及时赶到,他并不意外。
在安排董小忠散播消息时,有意无意指向楼家野心。
他便料到可能引来坊市顶尖修士的注意。
这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借力打力,将事情闹大,方能破局。
“半年之约,坊务厅广场。”陈玄略一思忖,便将此事搁置。
这是荆少峰与楼灾权的恩怨,是荆林两家与楼家的博弈。
与他这藏身暗处的旁观者并无直接干系。
他的目的已然达到,成功搅浑了水,让楼家算计落空,并将祸水引回。
短期内,楼家乃至其他被牵扯进来的势力,应无暇再分心搜寻慈安庵那日的神秘人了。
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欧阳家在此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杨青峮曾提及欧阳思语对李长青的招揽之意。
而楼灾权又与欧阳思语关系密切。
这欧阳家,恐怕并非表面那般超然物外,或许有着更深的图谋。
一场涉及坊市格局重新洗牌的风暴,或许才刚掀起一角。
片刻后,他收敛思绪,眸中幽深渐复平静。
这些家族间的明争暗斗盘根错节。
眼下对他而言,仍是远观为妙,涉足过深,恐引火烧身。
提升自身实力,方是立足根本。
他翻手取出那盛放地脉乳髓的灵玉瓶。
拔开以灵蜡密封的瓶塞,一股醇厚温和的灵气弥漫开来。
小心倾倒出一滴灵液纳入口中,药力化开,如暖流淌遍四肢百骸。
在蛰龙眠功法的高效运转下,被迅速吸收转化。
融入丹田那缕日益浑厚的暗金色戊土灵力之中。
感受着经脉被温和滋养,灵力又精进一丝。
陈玄缓缓闭上双眼,周身气息沉静,彻底沉浸在修炼之中。
与此同时,坊市东区,欧阳家族地深处。
神兵阁顶层,一间布有隔音禁制的密室内。
欧阳岚身着素雅长裙,恭敬端坐于下首蒲团。
主位之上,一名白发披散,皱纹深刻的老者正闭目养神。
正是欧阳家当代家主欧阳宏,亦是欧阳岚的生父。
其周身气息沉凝如山岳,呼吸间引得室内灵气微澜。
修为赫然已达筑基五层,隐隐触及六层门槛。
檀香清冽,静静燃烧。
欧阳宏缓缓睁眼,目光平和却带着洞悉世事的沧桑,看向女儿:
“岚儿,沁芳园之事,你且仔细说一遍!”
“是,父亲。”
欧阳岚语速平稳,声音清晰,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未添半分个人臆测。
“……事情经过,便是如此。”欧阳岚讲述完毕,微微垂首。
欧阳宏沉默片刻,问道:“此事,我欧阳家可曾有人暗中参与,或提供便利?”
欧阳岚抬头,语气肯定:
“回父亲,此事从头至尾,皆是楼灾权与其叔父楼糠丙独自策划。
我欧阳家未曾提供任何助力。
思语那丫头此前虽与楼灾权有所接触,但也仅限于表面交往,并未涉及家族事务。
女儿早已严令约束族人,不得参与楼家此次行动。”
欧阳宏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喜怒:
“楼裹权此人,野心有余,沉稳不足。教出的儿子,更是浮躁。
那楼灾权阵法天赋尚可,却急功近利,难成大器。
经此一闹,不仅打草惊蛇,更将自身置于明处,徒惹荆林两家忌惮,实属不智。”
欧阳岚微微蹙眉:
“确是如此。经此一闹,荆林两家定然更加警惕,对我们后续计划,影响不小。
原先借楼家试探,搅乱局势的打算,恐怕要落空了。”
欧阳宏神色淡然:
“无妨。与楼家合作,本就是为了分担视线,搅动风云。
如今他们自行暴露,倒也省了我们一些手脚。
最终,在这白鱼坊市,还是要靠我们欧阳家自己。”
他话锋一转,看向欧阳岚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叹息道:
“岚儿,这些年来,家族内外事务,多亏有你操持,方能井井有条。
你之才干,远胜族中诸多男儿。”
欧阳岚听到此言,眼中眸光微微一暗,垂下眼帘,轻声道:
“父亲过誉了,这是女儿分内之事。”
欧阳宏仿佛未觉,继续道,声音透出岁月沧桑与沉重:
“为父日渐衰老,气血不复盛年。金丹大道渺茫,此生无望。
这身修为,最多再支撑三十年,便是极限。”
欧阳岚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急切:
“父亲!我已令人暗中搜寻延寿灵物,甚至打探延寿丹的消息。
您尽管放心,我一定会让您……”
“不必了。”欧阳宏打断她,语气带着看透的淡然,
“延寿丹何等珍贵,可遇不可求。
即便耗费家族大量资源侥幸购得,往往也只能延寿数载,杯水车薪。
而且如此大动干戈,极易引来玄渊宗乃至其他势力的关注,弊大于利。”
他目光重新落在欧阳岚身上,带着期许与无奈:
“你如今炼气八层,要想在三十年内突破筑基,实在艰难。
但欧阳家的希望,如今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一旦我坐化,而家族中无新筑基坐镇,白鱼坊市四大家族的格局,恐怕就要变成三家了。
荆家、林家,甚至日渐衰落的宋家,都不会放过吞并我们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