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哗用长幡拄稳身形,抬起苍白的面孔,一字一句道:
“荆南天,林远山。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休……”
语毕,他周身爆开一团幽蓝寒雾,身形化作黯淡流光,径直朝宋家族地方向狼狈遁去。
荆南天与林远山并未追击。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落回林家族地,面色皆凝重无比。
“林兄,此事蹊跷。”荆南天收起赤红长刀,沉声道,
“林贤侄性子虽急,却绝非不分轻重之人,当众击杀宋勾,绝无可能。”
林远山眉头紧锁,挥手让赶来善后的族人退下,引荆南天步入密室:
“我亦如此认为。皓轩回来后,我已仔细问过。
他言道当时那一剑绝不足以破开宋勾的金刚符,更别说取其性命。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是楼家。”荆南天语气肯定,
“宋勾一死,宋海哗必与我不死不休。他们便可坐收渔利。
看来我们之前的步步紧逼,已让他们狗急跳墙,行事愈发不择手段。”
林远山眼中厉色一闪:
“他们既出此毒招,我们若再固守,只会更加被动。必须改变策略,主动出击,打乱其部署。”
荆南天接口道:
“不错。当务之急,是趁其不备。
以雷霆之势拔掉楼家在坊市内的据点,将其安插的人手尽数控制。
确保坊市内部安稳,我们才能心无旁骛应对黑风岭可能到来的威胁。”
两位家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断。
楼家据点,议事厅内灯火摇曳。
楼芳与楼永顺父子正在密谈,厅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楼家子弟神色匆匆来报:
“夫人!长老!刚刚传来的消息。
宋海哗杀上林家,但荆南天与林远山联手,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就将他逼退。
宋海哗已负伤逃回族地。”
“什么?”楼芳霍然起身,脸上覆满寒霜,
“废物!
宋海哗这老匹夫,连拼死一战的胆气都没有,这么快就败退。
杀子之仇,他也能忍?”
她浑然忘了。
当初擂台上,她父亲楼裹权也是眼睁睁看着楼灾权丧命,未敢逾越玄渊宗规矩半步。
怒火早已烧尽了她的理智,只剩下对他人懦弱的鄙夷。
“宋海哗贪生怕死,不愿与荆林两家血拼。
我们想借他之力搅乱局势,消耗对方实力的打算,看来是落空了。”
楼芳眉头紧锁,望向楼永顺,“永顺长老,现在该怎么办?”
楼永顺沉吟不语,眼中却掠过一丝不安。
他刚欲开口,脸色骤变,猛地起身,周身灵力瞬间提起,厉声喝道:
“不好!夫人、成贵,我们快走!”
话音未落。
“轰!”
外面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地动墙摇。
据点外围的防护光幕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仅仅数息便轰然炸裂。
凄厉的惨叫与灵力爆鸣撕裂夜幕,汹涌灌入厅内。
烟尘未散,两道强横气息已破开阻碍,踏入厅中。
荆南天手持赤红长刀,刀身流转灼热灵光,林远山青色剑罡环绕周身,发出低沉嗡鸣。
二人身后,荆林两家精锐鱼贯而入。
刀剑出鞘,灵压连成一片,将议事厅围得水泄不通。
“楼家,自今日起,从白鱼坊市除名。”
荆南天声线平直,不起波澜,手中长刀斜指地面,炙热刀意已锁死厅内三人。
楼永顺与楼成贵反应极快,一左一右架起惊怒交加的楼芳。
体内灵力爆发,作势便要撞向侧窗突围。
楼成贵更是反手一挥,数道凌厉金刃尖啸着疾射向后,企图阻滞追兵。
“螳臂当车。”
林远山冷嗤一声,袖袍随意拂出,磅礴法力如无形气墙推出。
“噗噗噗!”
金刃撞上气墙,瞬间湮灭。
林远山并指再点,一道剑罡精准击中楼成贵右肩。
“嘭!”
闷响声中,楼成贵整条右臂炸成血雾,惨嚎一声,踉跄扑地。
“成贵!”
楼永顺目眦欲裂,却知此刻绝不能纠缠。
他猛催灵力,那柄银色法剑清鸣一声,剑光大盛,化作绵密剑幕护住他与楼芳。
速度不减反增,悍然撞向窗户。
“留下。”
荆南天声起刀落。
赤红刀芒撕裂空气,狠狠劈在银色剑幕上。
“铿!”
银色飞剑发出一声哀鸣,灵光骤黯,剑身裂纹遍布,当啷坠地。
楼永顺受此重创,一口鲜血喷出,灵力溃散,与面如死灰的楼芳一同萎顿在地。
荆南天踏步上前,刀锋直指楼永顺,杀意凛然。
“荆家主刀下留人!”
楼永顺强忍剧痛,嘶声喊道,
“我乃苍梧郡东部王家长老王永顺。你若杀我,便是与整个王家为敌。”
生死关头,他再也顾不得隐藏身份,只能搬出背后靠山,以求一线生机。
荆南天与林远山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王家,势力盘根错节,在玄渊宗内部也颇有影响力。
其家主王家伟多年前便已踏入筑基中期,远非楼裹权这等新晋修士可比。
“封住修为,带走。”
荆南天收刀,沉声下令。
立刻有弟子上前,将王永顺、王成贵与楼芳尽数禁锢,押解下去。
药石气味混杂着血腥,弥漫在沉闷的空气中。
宋海哗盘坐于蒲团上,脸色蜡黄,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内腑伤势。
“家主,大事不好!”密室外传来心腹惶恐的声音,
“荆南天和林远山突袭了楼家据点,楼芳、王永顺父子及其麾下,尽数被俘,已押回荆家!”
宋海哗猛地睁眼,胸口一阵起伏,牵动内伤,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死寂般的沉默在密室内蔓延。
数息之后,他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彻底粉碎。
次日,宋家议事厅。
昔日喧嚣不再,空旷的大厅中仅剩十余名核心族人,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宋海哗端坐主位,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族人:
“我意已决,宋家,举族东迁。”
“东迁?”下首的宋海吝猛地抬头,肥胖的脸上写满惊愕与抗拒,
“大哥,往东要过黑风岭,还有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枯涧荒原。
路途遥远,妖兽劫修横行,危机四伏。
我们这些老弱妇孺如何走得?何必舍弃这偌大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