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庸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嘴唇微动,似想劝阻。
但见王疸眼中那股不容置疑的戾气,终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沉声道:
“公子既已决意,老夫便随您走一遭。王勿能他们已追上去,我们跟上,速战速决。”
王疸低应一声,身形带起一股劲风,疾掠而出。
李宪庸无声叹了口气,挥手率众跟上,朝着薛娘子一行人逃窜的方向紧追而去。
地底之下,陈玄默默注视着这场追逐。
江勇那枚鳞片法器爆发的威能虽强,代价显然不小,此刻他气息萎靡,步履虚浮。
追兵人数占优,更有王疸与李宪庸压阵,薛娘子这支残兵想要逃脱,难如登天。
他并无插手之意。
只要战火不波及藏幽谷,坊市联军与王楼的厮杀他不愿介入太多。
修仙路长,自保为先,无谓的援手往往意味着不必要的风险。
正欲继续潜行,他心念忽地一动。
薛娘子等人奔逃的方向,恰好途经一片丘陵,而那是前往藏幽谷的必经区域。
若王疸杀红了眼,难保不会靠近谷地外围,届时恐生变故。
略作思忖,陈玄便遥遥尾随在追击队伍的侧后方,于地底悄然跟随。
前方的追逐惨烈而胶着。
薛娘子、江勇等人宛若困兽,每次眼看要被合围,总有人拼死爆发。
或是掷出压箱底的符箓,或是燃烧精血催动秘术法器,险之又险地撕开口子,继续逃窜。
但追兵如跗骨之蛆,始终紧咬不放。
如此持续近半个时辰,薛娘子一行人个个带伤,灵力几近枯竭,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最终,他们似已耗尽最后一丝气力。
不再向前逃窜,反而转身退入一处三面环着低矮土丘的洼地。
洼地内乱石堆积,杂草丛生,地形狭窄,绝非利于固守之地。
王疸与李宪庸率众缓缓逼近,将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王勿能等人则迅速散开,封死所有退路。
“跑啊?怎么不跑了?”
王疸好整以暇地走上前,脸上因兴奋与残忍而微微扭曲。
他戏谑的目光扫过洼地中几张惨淡的面容,最终落在江勇身上,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那件水系秘宝交出来,本少主赏你个痛快。”
江勇脸上汗血混污,挤出一抹狰狞的冷笑,举起那枚光泽流转的鳞片法器:
“东西就在这里,有本事,你自己来拿。”
王疸脸色一沉,眼中杀机毕露:“不知死活……”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两侧看似寻常的乱石堆与半人高的枯草丛中,骤然亮起密集的灵光。
破空尖啸声撕裂了洼地上空的死寂,弩箭、淬毒飞针、爆裂火球……
各式攻击如暴雨般朝着刚刚合围的王楼子弟倾泻而下。
“有埋伏!”
李宪庸心头骇然,瞬间明白对方是以薛娘子这支残队为饵,诱他们进入这预设的绝地。
他厉喝一声,袖中一枚黄澄澄的金刚环飞出。
悬于头顶急转,撑开一道厚重光罩,将自身与王疸护住。
王疸反应亦极快,玄冥真水经运转,一道刺骨寒气的幽蓝冰盾凝结于身前。
密集攻击撞在冰盾上,冰屑纷飞,灵光乱溅,却未能一举击破。
但王疸脸色已是一片铁青,眼中戏谑尽化作惊怒。
“杀!”
荆益自左侧现身,玄铁重枪裹挟厉啸,如陨星般轰向金刚环光罩。
枪尖正中光罩,巨响声中光罩剧烈凹陷,表面灵光暴窜。
李宪庸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脚下地面炸裂,烟尘碎石混着灵流冲天而起,瞬间将其吞没。
林魁于右侧现身,面色冷峻,并指一点。
身前青锋小剑清鸣一声,分化成一片凌厉剑雨,裹着锋锐之气,朝王疸笼罩而下。
紧随二人现身的,是大量荆林两家精锐子弟与更多埋伏已久的坊市联军。
他们蛰伏多时,此刻骤然发难,时机拿捏得极准,攻击自三面涌向王楼队伍。
“结阵!向外突围!”烟尘中传来李宪庸嘶哑的急吼。
他勉力维持金刚环,一边抵挡荆益重枪,一边试图稳住阵脚。
然而伏击来得太突然,攻势太猛,外围王楼子弟猝不及防,顷刻间便有十余人惨叫倒下。
或被弩箭贯穿,或被法术炸翻,鲜血顷刻染红洼地入口。
薛娘子、江勇等人眼中迸发出炽烈的神采与恨意。
怒喝着从洼地内反冲而出,与外部伏兵里应外合,狠狠刺入已显混乱的王楼阵中。
战局瞬间逆转,陷入白热化的混战。
混战人潮里,那名曾与陈玄擦肩,伪装成炼气五层散修的老者。
身形看似踉跄笨拙,犹如被法术余波逼得左支右绌,不住在人群中躲闪。
然而,他浑浊的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游走轨迹总是恰巧贴近那些灵力不继或已负伤的王楼修士身旁。
一名王家炼气六层修士刚击退对手,气息未匀,老者便踉跄从其身侧跑过。
宽大的袍袖口中,一截乌木短杖微微探出,杖头几不可察地朝那修士后颈一晃。
一道灰暗光芒没入其后颈,那修士身体骤僵,眼神涣散,法器脱手落地。
喉中发出嗬嗬怪响,随即扑倒在地。
老者步履不停,袍袖拂过之间,地上法器与储物袋已悄然消失。
他目光微转,又锁定了下一个因同伴身亡而慌神的目标。
战场边缘高空,一股阴冷强横的气息疾速迫近,正是察觉下方剧变赶来的楼裹权。
他脚踏黑剑,黑袍猎猎,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下方大杀四方的荆益、林魁等人。
黑色长剑抬起,剑尖一点令人心悸的黑色剑罡急剧凝聚,眼看便要凌空斩落。
“楼道友,你的对手在此!”
一声断喝如惊雷炸响,荆南天身影浮现。
赤红长刀凌空斩出,凝练刀罡截向黑色剑罡,炽热刀意将其生生击溃。
几乎同时,林远山出现在楼裹权后方,青色法剑遥指,剑身青光流转。
随他剑诀引动,无数锋利风丝弥漫而出,悄然融入四周气流。
刹那间,楼裹权周身百丈内气流紊乱粘稠。
虽不能彻底困住他,却令其每一动作皆感滞涩,不得不耗用更多法力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