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焦灼的等待中,又过去了三天。
绯雪依旧昏迷不醒,但气息却逐渐变得平稳悠长,不再像最初那般微弱得令人心慌。
他身体上的伤口在苏桃小心翼翼的照料和草药的作用下,开始缓慢地愈合结痂。
只是那身漂亮的银白色皮毛,依旧显得黯淡而凌乱。
苏桃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守着他,喂水、擦身、换药,困极了就趴在床边眯一会儿,稍有动静便会立刻惊醒。
她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眼下的乌青浓重,原本灵动的眼眸也失去了不少神采,只剩下全然的担忧和一种执拗的坚持。
硕风将那些狼尸拖了回来,足足有七八头饿得瘦骨嶙峋,但体型依旧不小的雪狼。
他花了大力气将它们剥皮、分解,大部分肉质尚可的狼肉被他用黑木仔细熏烤成耐储存的肉干,堆满了小仓库的一角。
那些破损严重的狼皮他也没有浪费,粗糙地鞣制后,垫在了主洞穴冰冷的地面上,多少能隔绝一些寒气。
有了这批狼肉,食物短缺的压力暂时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这天,硕风处理完最后一块狼肉,走进主洞穴。
他腿上的伤依旧狰狞,走路时带着明显的跛态,但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径直走到床边。
苏桃正用温水软布给绯雪擦拭脸颊,看到硕风过来,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无声地询问。
硕风没有立刻说话,他伸出带着伤痕的手,轻轻搭在绯雪的前额,闭目感知了片刻。
他灰色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分辨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看向紧张地望着他的苏桃,声音依旧是那股平板的调子,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感觉:
“他没事。”
苏桃悬着的心稍微落下一点,但还是追问道:
“那他为什么一直不醒?”
硕风的视线落在绯雪腰侧那里,那是被皮毛遮挡住雪白狐狸兽印。
“结侣之后,他体内的能量本就比平时活跃。”他解释道,语言简单,却直指核心,
“这次重伤失血,濒临极限,反而像……冲开了某种阻碍。”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合适的说法:
“能量在自行运转,堆积。他这不是昏迷,是在沉睡,吸收。如果顺利,等他醒来,可能会变得更强。”
进阶?
苏桃愣了一下,这个概念对她来说有些陌生,但看硕风笃定的样子,似乎不是坏事。只是……
“要睡多久?”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硕风摇了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知道。可能几天,也可能更久。”
他看着苏桃瞬间又黯淡下去的目光,补充了一句,算是安慰:
“有足够的食物,我暂时不用外出。守着他,没问题。”
说完,他没再停留,转身走到了洞穴另一侧,那块一直空着、光秃秃的平坦大石旁。
那是绯雪之前睡的地方。
硕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和衣躺了上去。
石头坚硬冰冷,没有任何铺垫,与他之前在仓库睡的干草堆没什么区别。
他侧身面向洞口的方向,将自己受伤较重的左腿微微蜷起。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但他哼都没哼一声。
他闭上眼睛,似乎准备休息。
但那微微耸动的狼耳和即便在沉睡中也依旧挺拔紧绷的背脊。
无不显示着他时刻保持着最高度的警惕。
从现在起,他住进了主洞穴。
不是以客人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守护者的姿态。
接替了昏迷的绯雪的位置,镇守在这方小小的天地之中。
苏桃看着硕风沉默地躺在冰冷的石床上,他身上那些依旧狰狞的伤口。
再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绯雪,心中百感交集。
一个是与她缔结契约、生死不明的伴侣。
一个是数次救她于危难、沉默付出的……朋友?
她说不清对硕风是什么感觉,感激是毋庸置疑的。
甚至掺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但在绯雪昏迷的当下,这种复杂的情愫让她感到一丝无措和混乱。
她甩了甩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压下。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重新坐回绯雪床边,伸出手,轻轻握住绯雪一只前爪。
爪垫因为失血和虚弱而显得有些柔软冰凉。
“绯雪,”她低声对着昏迷的他说话,仿佛这样能传递她的信念,
“你要加油快点醒过来。我们,都在等你。”
洞穴内,火光无声跳跃。
一边是石床上重伤却警醒的灰狼守护者。
一边是兽皮床上昏迷却正在积蓄力量的狐狸伴侣。
中间,是身心俱疲却强撑着不肯倒下的娇小雌性。
三个人,以这样一种奇特而紧密的方式,在这白雪季的严寒与危机中,相互依存,艰难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