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6年1月的第一周。
杰克·摩根的回信抵达了剑桥。
信中的语气平静，林承志能从中读出一丝欣赏和……浓厚的兴趣。
摩根同意了他的方案。
先提供法律支持和200万美元贷款。
合资事宜暂缓，待德州土地和勘探有明确进展后再议。
同时，摩根“顺便”提到。
他已通过某些渠道，对《华尔街日报》以及背后的某些“不实言论来源”施加了“适当的影响”。
预计类似的负面舆论会暂时平息。
这无疑是摩根展示庞大能量和表达合作诚意的重要信号。
摩根不仅提供了资金和法律支持，还主动出手，帮林承志暂时化解了舆论危机！
这份“礼物”不可谓不重。
林承志深知，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摩根付出的越多，未来索取的也会越多。
至少在现阶段，为林承志创造了一个相对宽松的外部环境，可以更专注于德州的事务。
摩根的200万美元贷款通过复杂的金融渠道，迅速注入林承志控制的离岸账户。
林承志随即向德州哈里森和法律团队授权。
允许他们在预算范围内，不惜代价推进“州有土地”的获取程序。
有了摩根顶尖法律团队的支持和充足资金保障。
德州那边的土地确权和收购工作立刻进入了快车道。
法律团队充分利用了对德州土地法的精通和地方人脉。
开始与州土地办公室进行密集沟通，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古老权利”申诉。
林承志指示哈里森，加强对小卢克·斯图尔特和那些“不明身份人员”的监视。
他怀疑，小卢克突然对“矿业权”如此敏感，背后很可能有高人指点。
哈里森发来了加密电报：
“林先生：州有土地申请已正式提交，覆盖核心油苗区域约1100英亩。
法律团队运作卓有成效，州土地办公室态度积极，预计二月底前可有初步批复。
小卢克方面，其要价已飙升到每亩200美元，且要求保留部分‘地下权’。
其态度强硬，背后确有律师指点，疑与一来自东海岸的匿名咨询有关。
不明身份人员活动加剧，似在模仿我们进行地质勘察，但水平业余。
已加强保密与反监视。
——哈里森”
消息有好有坏。
州有土地进展顺利是重大利好。
小卢克这边的僵局和背后黑手的浮现，预示着这块硬骨头更难啃了。
林承志并未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德州。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终极目标，也远非一个德克萨斯油田所能满足。
林承志的目光，早已投向了更北方那片冰封的、广袤无垠的土地——阿拉斯加。
早在1885年秋，在做空铁路股成功后，林承志就已经开始着手研究阿拉斯加。
此时阿拉斯加在美国人眼中，还是那片“西沃德买的傻冰箱”。
一片荒凉、寒冷、看似毫无价值的冻土。
美国政府对那里的管理也极为松散。
这正是布局的黄金时间！
1月中旬的一个下午，林承志拜访了施耐德。
会晤在施耐德位于波士顿后湾的家中书房。
书房壁炉烧得正旺，橡木书架上摆满了工程图纸和书籍，空气中弥漫着雪茄和旧书的混合气味。
施耐德穿着舒适的居家驼色毛衣，精神看起来不错。
经过德州石油和做空股票的成功，他对林承志的信心已经近乎盲目。
“承志，今天过来，是德州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
施耐德递给林承志一杯果汁，自己端着一杯白兰地。
林承志接过果汁，道了声谢，摇摇头：“德州还在按计划推进，有摩根的法律团队在，问题不大。
不过，小卢克那边成了僵局，我们可能需要做两手准备。”
“哦？”施耐德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
“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德克萨斯。”林承志抿了一口果汁。
“我们需要寻找新的、更具潜力的，并且目前竞争远没有那么激烈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在哪里？”施耐德好奇地问道。
林承志走到书房墙上悬挂的那幅巨大的北美地图前。
手指缓缓向上移动，越过了加拿大的广袤森林。
最终，定格在那片与北美大陆主体仅靠狭窄的半岛连接，冰封之地——阿拉斯加。
林承志的指尖，精准地点在了后来引发淘金狂潮的克朗代克河流域，富含金矿的育空地区。
此时这些地名还寂寂无闻。
“这里。”林承志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施耐德凑近地图，看着那片被标注为“俄罗斯美洲”。
大部分区域仍是空白、只有海岸线被粗略描绘的苦寒之地。
施耐德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阿拉斯加？！”施耐德先生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林，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那里除了冰雪、皮毛和海豹，还有什么？
美国买下它十几年了，除了少数皮毛公司和传教士，根本没人愿意去！
那里是文明的尽头！”
“不，施耐德先生。”林承志转过身，目光灼灼。
“那里埋藏着比德克萨斯的黑金更加耀眼、更加诱人的东西——黄金！
大量的黄金！”
“黄……黄金？！”施耐德手中的酒杯差点掉在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有确切的勘探报告吗？我从未听说过！”
“没有官方的报告。”林承志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他指向地图上那些蜿蜒的、未被详细标注的河流。
“但是，根据我对地质构造、板块运动以及全球主要金矿分布规律的研究。
这片区域，特别是这些河流的冲积层和上游山脉。
极有可能蕴藏着超大型的黄金矿脉。
其储量，或许远超加利福尼亚的旧金山金矿！”
这番“学术推断”听起来合情合理，结合之前展现出的“地质学天赋”，由不得施耐德不信。
更重要的是，林承志之前所有的“预言”和“判断”，最终都被证明是正确的！
施耐德深呼吸几口，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
他看着林承志，眼神复杂，有震惊，有疑惑，更多的是一种被宏大蓝图所激发的兴奋。
“可是……就算那里有黄金，环境也太恶劣了！
交通不便，气候严寒，开采和运输成本将是天文数字！”
施耐德提出了现实问题。
“正因为如此，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林承志语气坚定。
“所有人都认为那里没有价值，土地才几乎是无主的，获取成本极低！
我们可以像在德州一样，以极低的价格，圈下大片的、可能蕴藏黄金的土地！”
林承志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快速勾勒：
“我们可以分几步走：
第一，立刻组织一支精干、可靠且耐寒的勘探队。
以‘地理考察’或‘毛皮贸易调查’为名。
前往阿拉斯加，重点勘察育空河流域和克朗代克河区域。
携带最先进的砂金探测工具和岩芯取样设备。
第二，利用目前阿拉斯加土地管理混乱、申请门槛极低的机会。
通过多种渠道、以不同的名义，大规模申请土地所有权或矿业勘探权。
重点圈定河流沿岸和可能蕴含矿脉的山地。
第三，开始研究未来大规模开采所需的交通方案。
是修建铁路？还是利用内河航运？或是开辟新的港口？
这需要漫长的规划和前期投入。
第四，秘密招募和培养熟悉寒冷地区作业的矿工、工程师和管理人员。”
林承志的思路清晰，计划周密，仿佛已经谋划了很久。
施耐德先生听着他的阐述，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他仿佛看到了一座金山在向自己招手。
“风险……依然很大。”施耐德沉吟道。
“如果勘探失败，金矿储量不如预期，前期的投入可能会血本无归。”
“任何投资都有风险。”林承志坦然道。
“与德克萨斯相比，阿拉斯加的风险在于自然环境和勘探结果，而非人事纷争和法律陷阱。
而且，初始投入相对较小。
最重要的是时间窗口！
我们必须抢在全世界意识到阿拉斯加的价值之前，完成布局！
否则，一旦淘金热被引爆。
我们将面对的是成千上万的淘金者和资本大鳄。
届时成本将飙升百倍千倍！”
这番话彻底打动了施耐德。
他用力一拍桌子：“干了！林，就按你说的办！
我立刻动用所有关系，招募去阿拉斯加的勘探队！资金方面……”
“资金我来解决。”林承志接口道。
“摩根提供的贷款还有富余，前期勘探和土地圈占的费用，我们可以承担。
后续如果需要大规模投入，再考虑引入资本，或者……用德州石油的收益来反哺。”
一个横跨能源和贵金属的庞大帝国雏形，在林承志心中愈发清晰。
华盛顿特区，一场针对林承志的阴谋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霍华德并没有因为《华尔街日报》文章的暂时平息而放弃。
他通过其在参议院的关系，得知海军部正在酝酿一个旨在加强“本土战略资源保护”的法案草案。
草案中原本主要针对的是煤炭和某些金属矿藏。
霍华德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频繁拜访那位与他关系密切的参议员和海军部官员，极力游说。
试图将“石油”也纳入该法案的“战略资源”清单。
增加对外国资本收购此类资源土地的强制性安全审查条款。
“先生们！”霍华德在一间烟雾缭绕的私人俱乐部包厢里，对几位政客慷慨陈词。
“石油！这种新兴的、潜力无限的能源，未来必将成为驱动战舰和工业的血液！
怎么能允许它落入一个背景神秘、与太平洋对岸那个古老帝国关系密切的东方少年手中？
这无异于将我们未来的能源命脉，交到潜在的对手手里！
这是对国家安全的严重威胁！”
2月初，林承志通过施耐德在华盛顿的渠道，得知了这一危险动向。
霍华德这是想从根本上掐断他在德州，乃至未来在美国其他地区获取资源土地的途径！
必须反击！
但不能硬碰硬。
林承志通过施耐德，联系上了几位与摩根财团关系良好、且在国会具有影响力的说客。
他亲自撰写了一份措辞严谨、数据翔实的报告。
题为《外资对美国资源开发的积极作用及对地方经济的贡献分析》。
报告中指出：
合理引进外资可以加速美国偏远落后地区的资源开发和基础设施建设。
华人资本带来技术、就业和税收，有利于地方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
对于“国家安全”的考量应基于事实和具体案例。
而非泛化的、带有歧视性的猜测，否则将损害美国自由开放的投资环境声誉。
这份报告，通过说客和摩根的影响力，被巧妙地递送到了参与法案讨论的关键议员手中。
林承志指示德州的哈里森和法律团队，加快与当地社区和政府的“友好互动”。
承诺未来优先雇佣本地工人、投资修建道路。
向地方政府捐赠款项用于公共设施等。
营造良好的地方舆论氛围，从基层削弱霍华德制造的“国家安全”恐慌。
2月中旬，初步的结果传来。
在多方博弈下，海军部酝酿中的法案，最终并未将“石油”明确列为需要“强制性安全审查”的战略资源。
而是采用了模糊的措辞，将审查门槛设置得较高。
霍华德的阴谋，暂时被挫败了。
2月底的一个夜晚，剑桥下起了大雪。
林承志独自站在公寓的窗前，望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
手中把玩着两块岩石标本。
一块是来自德克萨斯的、带着油迹的砂岩。
另一块，是通过各种渠道搜集来的、来自阿拉斯加育空河区域的、含有微量金砂的矿石样本。
“石油是黑色的金子，真正的黄金，还在北方的冰原之下。”
林承志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第一步已经迈出，虽然步步惊心，但总算站稳了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