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狗巴士在无垠的中西部平原公路上沉闷地行驶了将近两天。窗外是单调重复的玉米地、麦田、偶尔掠过的破旧谷仓和稀疏小镇。李奉笑大部分时间都在假寐,吃着最简单的食物,警惕着任何不寻常的动静。
系统地图上代表她的小光点,正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一点点远离东海岸那个巨大的、标记着“高危”的红色区域——纽约。
第三天清晨,巴士喷着黑烟,颤巍巍地停在了堪萨斯州橡木镇的唯一一个巴士停靠点——兼加油站和杂货店门口。
李奉笑拎着背包走下车,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干燥的、混合着尘土和谷物清香的空气。小镇安静得近乎凝滞,一条主街一眼望得到头,两侧是些低矮的建筑,邮局、五金店、一家看起来有几十年历史的餐馆,招牌上的油漆都有些剥落。时间在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叮!抵达目的地:橡木镇。】 【隐匿任务已开启。请宿主低调生活,避免引起任何关注,直至纽约之战结束。】
系统的提示音一如既往的欢快,与周遭的宁静格格不入。
低调,隐匿。这正是她需要的。
她在杂货店用最后一点现金买了最便宜的面包和瓶装水,并向老板娘打听哪里可以找到临时工作和住处。老板娘是个面相和善但眼神精明的中年女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大概是看她样子还算老实,告诉她镇子边缘的老鲍勃的农场最近正好需要人手摘秋季的苹果,包吃包住,但工钱不多。
李奉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包吃包住,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老鲍勃是个沉默寡言的干瘦老头,开着一辆哐当作响的皮卡把她接去了农场。农场不大,一片苹果林,几块菜地,一群散养的鸡。住处是农场角落一间简陋但还算干净的小木屋,没有网络,只有一台雪花点严重的旧电视。
工作很累。天不亮就要起床,跟着其他几个临时雇来的墨西哥裔工人一起摘苹果,搬运筐篓。阳光炽烈,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手指也被树枝划出不少细小的口子。
但李奉笑毫无怨言。这种身体上的疲惫,反而让她暂时忘却了对于纽约、对于未来危机的焦虑。夜晚,她躺在小木屋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能听到窗外旷野的风声和遥远的虫鸣,这是一种近乎奢侈的宁静。
她刻意避免与外界过多联系。那台旧电视只能收到寥寥几个频道,信号时好时坏。她偶尔能看到关于斯塔克工业的新闻,关于国会要求托尼·斯塔克交出战甲技术的听证会报道,但没有任何关于“变装女郎”或者超自然事件的后续消息。
仿佛斯塔克博览会那惊魂一夜,只是她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
但她知道不是。系统界面里那两套静静陈列的套装,以及缓慢增长到110点的积分,都在提醒她那一切的真实性。
她每天完成着系统发布的日常任务,比如“成功将一套基础款衣物手洗干净并晾干”或者“连续三天穿戴同一配饰(系统赠送的毫无属性的木质发卡)”,赚取着微薄的10点、20点积分。
日子像溪水一样平静流淌,直到几天后的一个傍晚。
她收工回来,正在小木屋外的水龙头下冲洗胳膊上的尘土,老鲍勃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走了过来。
“你的信。航空件。看着挺急。”老头言简意赅地把信封塞给她,又转身去忙他的了。
李奉笑愣住,心里咯噔一下。航空件?谁会给她寄信?在这个世界,她根本没有任何社会关系。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没有寄件人地址,只有打印的收件人信息——正是她在橡木镇农场用的这个化名。邮戳模糊,看不出具体从哪里寄出。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攥住了她。她几乎是冲回小木屋,反锁上门,手指有些发抖地撕开了信封。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份折叠起来的……《号角日报》?
日期是几天前的。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夸张耸动的标题,最终在第二版的一个角落,定格在了一幅不大的照片上。
照片明显是监控视频的截图,有些模糊,但能看清背景是斯塔克博览会混乱的会场。一个穿着深灰色奇特作战服、戴着战术目镜的女人,正以一个极其矫健灵敏的姿态,扑向一个被吓呆的小男孩。照片的焦点抓得极准,恰好捕捉到她侧脸和那身与现场格格不入的装备。
照片旁边配着加大加粗的标题:
【斯塔克博览会惊现神秘女战士!是敌是友?斯塔克工业未予置评!】 文章内容极尽《号角日报》胡编乱造之能事,猜测她是汉默工业的秘密武器,或是某个未被披露的超级英雄,甚至隐晦暗示她可能与斯塔克本人有某种特殊关系,才使得斯塔克工业对此事讳莫如深。
文章末尾,小编J·乔纳·詹姆森用他标志性的咆哮体写道:“……我们必须知道真相!这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女人是谁?她为何出现在博览会?她的目的是什么?斯塔克在隐瞒什么?!任何知情者请速与本报联系,提供有效线索者将获得高额酬金!!”
李奉笑的手指冰凉,报纸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飘到地上。
他们还是找到了……不是通过技术手段,而是通过这种最原始、却最有效的方式——《号角日报》的无差别信息轰炸和悬赏!
虽然照片模糊,用的也是她穿套装时的样子,但谁能保证没有人认出她?博览会那么多人,也许有谁瞥见过她之前穿着记者裙的样子?也许斯塔克或者神盾局正等着有人自投罗网?
高额酬金……足以让无数人动心。
橡木镇也不再安全了。这份报纸能寄到这里,意味着她的化名和大致行踪可能已经暴露。寄信的人是在警告?还是在试探?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她猛地扑到那台旧电视前,用力拍打了几下,调着那仅有的几个频道。
雪花点闪烁间,一个地方新闻台正在播放午间新闻。画面里出现的是纽约时代广场的巨幕屏幕,正在实时转播一场位于德国斯图加特的某高端会议新闻。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然而,下一秒——!
画面猛地一切!背景变成了斯图加特的歌剧院广场!尖叫声、爆炸声骤然响起!
一个穿着银色盔甲、绿色披风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央,手持权杖,脸上带着邪魅狂狷的笑容,权杖顶端射出的能量光束肆意摧毁着周围的一切!
“……紧急插播新闻!欧洲斯图加特遭遇不明超能者袭击!重复,这不是演习……”
新闻主播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李奉笑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洛基!他出现了!比报纸的日期还要晚,但这意味着剧情正在以无可阻挡的速度推进!空间门即将打开!纽约之战就要爆发!
而她,却被一份该死的报纸困在了这个即将不再安全的小镇!
几乎就在电视里出现洛基画面的同时——
【警告!警告!宿主隐匿状态遭受严重威胁!】 【检测到高能量级空间波动(宇宙魔方激活)!剧情关键点“齐塔瑞入侵”即将触发!】 【纽约战区即将形成!宿主当前位置虽不在直接打击范围,但信息暴露风险急剧升高!】 【紧急任务发布:“湮灭痕迹”】 【任务要求:一小时内,彻底消除《号角日报》带来的信息暴露风险,并立即转移至更安全地点。】 【推荐应急方案:使用“都市迷踪·匿影”套装迅速离开农场,前往西南方向15英里处的废弃矿坑暂避。系统将提供临时路径导航。】 【任务奖励:积分x200,“基础伪装技巧(被动)”x1。】 【失败惩罚:高度可能被神盾局\/斯塔克工业\/九头蛇特工锁定位置。】
系统的警告音前所未有的急促,光幕甚至闪烁起了红光。
李奉笑呼吸一滞,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两份危机,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却在这一刻同时引爆!
她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
冲回房间,一把抓起那个没多少东西的背包,将地上的报纸塞进去,同时在心里对系统尖叫:“穿戴‘都市迷踪·匿影’!”
【指令接收。积分-40(冷却时间免除费用)。剩余积分:70。】 【“都市迷踪·匿影”加载完毕。】
微光一闪,她身上的农场工作服瞬间被那套深蓝色连帽卫衣和灰色运动裤取代,那种自身存在感被强行降低的奇异模糊感再次笼罩了她。
她拉低帽檐,猛地推开木屋的后窗,毫不犹豫地翻了出去,按照系统视野中突然出现的、只有她能看到的淡蓝色箭头指引,一头扎进农场后方那片茂密的玉米地里。
干枯的玉米叶片刮过她的脸颊和手臂,发出沙沙的声响。她弓着腰,凭借着套装带来的隐匿效果和速度加成,在田垄间快速穿行,尽可能不发出大的声音。
她能听到农场前方传来老鲍勃的皮卡车发动的声音,似乎有陌生的车辆引擎声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
她的心跳得更快,几乎要撞破胸腔,但脚步却丝毫不敢停顿。背后的电视声音早已听不见,但洛基那张狂笑的脸和《号角日报》上那张模糊的照片,在她脑海里交替闪现。
必须离开!必须再跑远点!
她冲破玉米地的边缘,面前是一条尘土飞扬的乡间土路。系统蓝色的箭头指向路对面更深处的一片荒芜丘陵。
就在她准备横穿土路的瞬间——
天际尽头,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道诡异莫名的、连接天地的巨大蓝白色光柱!即使相隔千山万水,即使是在晴朗的白日,那光柱依然清晰可见,仿佛一根刺入星球表面的巨大毒针!
光柱的顶端,乌云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不祥的漩涡。
空间门……打开了!
纽约之战,开始了!
李奉笑脚步一顿,望着那遥远却震撼无比的景象,脸色煞白,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即使早已知道,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力依旧难以形容。
那不是电影特效。那是真实发生的、另一个世界的入侵。
她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农场的方向,似乎有模糊的人影在晃动。
不能再看了。
她咬紧牙关,拉紧帽檐,冲过土路,向着系统指示的那片荒芜丘陵,向着那未知的废弃矿坑,更深地遁入这片看似平静、却已能感受到远方战争震动的堪萨斯旷野之中。
背后的光柱如同末日灯塔,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时代的剧变。
而她,只想在这场席卷世界的风暴中,先找到一个能藏身的缝隙。
堪萨斯旷野的风干燥粗粝,卷起尘土,打在李奉笑的卫衣帽子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她不敢走平坦的土路,只沿着系统视野里那道淡蓝色的箭头,在枯黄的草甸、低矮的灌木丛和起伏的丘陵间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
“都市迷踪”套装的效果让她像一道不起眼的灰色影子,偶尔有远处公路上的车辆驶过,也无人会留意这片荒凉之地里一个模糊的移动小点。
背后的天际,那根连接天地的惨白光柱依旧醒目,乌云漩涡缓缓转动,像一块丑陋的伤疤贴在蔚蓝的天幕上。即使隔着重山万水,似乎也能隐隐感觉到那边传来的震动和能量湍流。
纽约,正在被撕裂。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每一次跳动都沉重而滞涩。那不是看电影的紧张刺激,而是一种冰冷的、基于自身渺小和无力产生的恐惧。她知道结局,知道复仇者们最终会赢,但过程里的每一分伤亡都是真实的。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拼命往更深的草丛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