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几人争执不下之际,议事厅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斥候快步闯入,单膝跪地禀报:“将军!大帅与二将军已到信都二十里处,预计半个时辰内抵达!”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厅内的争论。林大虎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松快:“太好了!大帅来了,正好让他定夺!” 张温辽与王破军也纷纷点头,邓正阳虽仍坚持己见,却也明白此刻再争执无益,只能等黄承天来做最终决定。
“传我命令,即刻整顿城门守卫,随我去城门口迎接大帅!” 林大虎对着亲兵吩咐道,众人纷纷起身,快步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信都城外的官道上,一队骑兵正疾驰而来。黄承天身披铠甲,骑着黑马走在最前方,黄狗儿紧随其后,身后跟着两百名精锐护卫。
离城还有五里时,便能看到信都的城墙,可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却让黄承天皱起了眉头 —— 沿途的百姓看到他们,纷纷关门闭户,偶尔有几个探头张望的,眼神里也满是恐惧与敌意。
“哥,看来信都的情况,比咱们想象的还要糟。” 黄狗儿策马来到黄承天身边,语气凝重,“大虎哥他们怕是遇到不少麻烦。”
黄承天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百姓和降兵对咱们敌意这么深,看来他们还是心向朝廷。进城后,让士兵们收敛些,别与百姓起冲突。”
“是!” 黄狗儿应道。
不多时,队伍抵达城门。林大虎、张温辽、王破军与邓正阳早已在城门等候。
看到黄承天,四人立刻上前行礼:“参见大帅!”
“免礼。” 黄承天翻身下马,目光扫过四人,“城内的情况,我在路上已略有耳闻,先回帅府,详细说说。”
众人簇拥着黄承天走进城门,沿途的士兵虽严密警戒,却依旧能感受到周围百姓投来的冰冷目光,还有降兵们隐晦的敌视眼神。黄承天面色平静,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信都的局势有了更清晰的判断。
回到帅府议事厅,众人分宾主落座。林大虎率先开口,将杨九灵战死、降兵与百姓的敌意、粮草消耗等情况,一一详细禀报。他语气沉重:“大帅,如今降兵有两万余人,百姓三万余口,每日消耗粮草三百余石,邓先生带来的五千石粮食,也只够支撑半个月。降兵人心浮动,百姓敌意深重,若不尽快处置,恐生变故。”
邓正阳接着说道:“大帅,末将以为,这些降兵忠于朝廷,对咱们心存芥蒂,留着他们不仅消耗粮草,还可能在朝廷大军来攻时倒戈,成为心腹大患。不如将他们全部处死,以绝后患,同时也能震慑百姓,让他们不敢再敌视咱们。”
“不行!” 黄狗儿立刻反驳,“邓先生,咱们起兵的初心是为了救百姓于水火,推行仁政。若杀了这两万降兵,只会让天下人觉得咱们是滥杀无辜的暴君,以后谁还会归顺咱们?而且杨九灵临死前,林大哥答应过他要善待百姓与降兵,咱们不能言而无信!”
“二将军,仁政也要看时候!” 邓正阳语气急切,“咱们现在粮草紧张,朝廷随时可能派大军来攻,若降兵在城内作乱,咱们腹背受敌,到时候别说推行仁政,咱们自己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张温辽也附和黄狗儿:“大帅,我觉得二将军说得对,杀降终究不是良策,会寒了天下人的心。不如挑选降兵中的精锐编入军中,其余老弱病残发放粮食,让他们出城回家,这样既能减少粮草消耗,又能避免滥杀无辜。”
王破军则皱眉道:“挑选精锐编入军中,恐难保证他们真心归顺;发放粮食让他们回家,他们若投靠朝廷,依旧是隐患。可杀降也确实不妥,会影响咱们的名声。”
众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议事厅内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黄承天身上 —— 只有他的决定,才能最终定夺。
黄承天始终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 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信都的位置,可思绪却早已翻江倒海。
他想起在山东时,百姓夹道欢迎的场景,想起自己在军前立下 “不滥杀、行仁政” 的誓言。黄狗儿的话像重锤,一遍遍砸在他心上。是啊,他起兵的初心,就是为了让百姓摆脱战乱,若今日为了生存滥杀两万降兵,与那些欺压百姓的朝廷,又有何异?
可邓正阳的话又在耳边回响:“粮草只够支撑半个月”“降兵会成为心腹大患”“朝廷随时可能来攻”。他猛地想起济南粮仓的储备,想起徐州刚稳定的局势,想起山东军数万将士的性命 —— 若信都出乱,降兵与朝廷军里应外合,山东军将腹背受敌,到时候别说推行仁政,恐怕连活下去都难。到那时,死去的,可就是他们山东兵?
一边是道义初心,一边是生存危机;一边是眼前的数万性命,一边是数万将士与未来的仁政理想。黄承天闭了闭眼,眼前仿佛闪过降兵反抗、百姓遭殃、山东军溃败的场景,又闪过自己兑现承诺、却让更多人死于战乱的画面。他的胸口像压着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疼痛 —— 他何尝不明白 “杀降不祥”,可现实逼着他必须做出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黄承天猛地睁开眼,眼中的犹豫与痛苦已被决绝取代。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声音虽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各位的顾虑,我都明白。今日我做个折中处置,既解燃眉之急,又尽量减少杀戮。”
众人立刻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