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美术学院大楼。
单疏白直接去了导师的办公室。
李老师是一位气质温和的中年女性,在画坛颇有声望,对单疏白这个极具天赋又勤奋刻苦的学生很是看重。
“疏白来了,快坐。”李老师热情地招呼他,将一叠厚厚的比赛资料递给他,“这是这次‘丹青未来’全国青年绘画大赛的详细章程和报名表。比赛规格很高,评审团都是国内外知名的艺术家和评论家。”
单疏白双手接过,认真地翻阅起来。
比赛分为初赛、复赛和决赛三个阶段。
初赛需要提交代表作品的照片和创作理念;复赛是命题创作,在线下指定场地进行;决赛则是更加开放的主题创作,并设有现场答辩环节。
最终的中国赛区冠军,将代表国家参加亚洲区的角逐。
“比赛的主题会在复赛时公布,偏向于考察创作者对当代社会、人文关怀的思考和技术表现力。”李老师耐心地解释着,“疏白,你的技术我很放心,灵气更是难得。这次比赛是个很好的机会,无论结果如何,对你的成长都会有很大帮助。不要有太大心理负担,好好准备,老师相信你。”
听着导师的鼓励,单疏白心中的忐忑渐渐被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所取代。
他仔细询问了一些关于作品规格、提交时间等细节问题,并借走了一些往届优秀作品的图录资料,准备回去好好研究。
从办公室出来,单疏白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他常待的系里画室。
画室里很安静,只有几个学生在埋头创作。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摊开资料和素描本,一边研究往届作品,一边开始随手勾勒一些灵感草图,完全沉浸在了艺术的世界里。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专注的侧脸和舞动的笔尖上跳跃,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宁静。
谢拾青处理完一天的工作,看了眼时间,刚好可以去接单疏白。
他拿起外套,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单疏白打电话。
“宝宝,我出发来接你了,大概二十分钟到。晚上和沈兖楚他们约了见面,我们一起过去。”
电话那头,单疏白的声音带着刚从创作中抽离的些许恍惚,但很快清晰起来:“嗯,好的哥哥,我在画室楼下等你。”
夕阳的余晖将城市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谢拾青驾驶着车子,朝着A大的方向驶去,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他家乖巧的宝宝,他的嘴角就不自觉地扬起。
而单疏白也收拾好画具,站在楼下,期待着哥哥的到来,以及即将到来的、或许会有些不一样的夜晚。
他们各自忙碌的一天,即将在黄昏中交汇,开启新的篇章。
也将是新的开始。
——
谢拾青刚坐进驾驶座,引擎尚未启动,手机便急促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跃着“沈兖楚”三个字。
他微微蹙眉,按下了接听键,语气带着一丝即将见到自家宝宝的轻松:“干什么?催命呢?”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让谢拾青脸上的轻松瞬间凝固。
“你……在路上了吗?”
那声音异常嘶哑、干涩,仿佛声带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艰难的摩擦感,而且发音含糊不清,像是嘴里含着什么东西,又像是口腔内部受了严重的伤,连累到了吐字。
谢拾青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语气变得严肃:“你这声音怎么回事?沈兖楚,你搞什么鬼?”
这绝不像是普通的感冒或者宿醉,更像是……遭受了什么物理性的伤害。
沈兖楚在电话那头似乎吸了口冷气,含糊地快速带过:“别管这个……听着,谢拾青,不要去接小表弟,就你一个人来。”
谢拾青的直觉告诉他,出事了,而且事情绝对不简单。
沈兖楚虽然平时不着调,但绝不会无缘无故用这种状态、这种语气阻止他带单疏白。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指节泛白,声音沉了下去:“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沈兖楚有些粗重且困难的呼吸声。
几秒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用那破锣嗓子,一字一顿,极其艰难却清晰地吐出了几个字:
“关于我……关于那两个老东西的,”他顿了顿,仿佛说出这几个字都让他感到恶心,“我有了……新发现。”
“那两个老东西”
这是沈兖楚对他父母,沈父沈母,一种极度失望和愤怒下的称谓。
谢拾青的瞳孔骤然收缩。
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手机外壳捏碎。
关于沈兖楚父母,也就是单疏白姑姑姑父的事情,一直是横亘在他们几人之间,一个隐秘而危险的禁忌话题。
尤其是,这还直接关联到单疏白。
没有任何犹豫,谢拾青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地址发我,我马上到。”
另一边 。
单疏白站在画室楼下,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余晖中,像一株安静生长的向日葵。
他刚刚结束和谢拾青的通话,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红晕和甜蜜的困惑。
电话里,哥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说是临时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能来接他了,让他自己先回家,或者回画室再画一会儿,叮嘱他一定要注意安全,到家了一定要给他发信息。
虽然语气依旧温柔,但单疏白能感觉到那背后隐藏的一丝紧绷。
最让他脸红的是,挂电话前,哥哥还非要他“隔空亲亲”,哄着他对着话筒发出了几个细微的亲吻声,这才满意地放过他。
“哥哥真是……”单疏白小声嘟囔着,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心里那点因为不能立刻见到哥哥的小失落,被这黏糊糊的隔空亲亲冲淡了不少。
他甩了甩头,将纷乱的思绪抛开,转身又走进了美院大楼。
既然哥哥有事,那他就再多画一会儿吧。
对于比赛,他确实需要更多的准备。
——
wanton酒吧包间。
在最深处一间不对外开放的VIp包间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厚重的隔音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室内只开了几盏昏黄的壁灯,光线暧昧却照不亮三人脸上沉郁的阴霾。
谢拾青赶到时,沈兖楚和苏清珏已经到了。
沈兖楚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与平日里的张扬肆意判若两人。
他穿着一件高领的黑色毛衣,将领口拉得很高,几乎遮住了下半张脸,但依旧能看出他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
他微微低着头,避免与谢拾青直接对视。
而苏清珏就坐在他身边,坐姿依旧挺拔清冷,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却像最精密的雷达,时刻关注着沈兖楚的细微状态,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着,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谢拾青反手关上门,没有立刻坐下,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首先落在沈兖楚身上,将他那副明显不对劲的状态尽收眼底。
他没有急着追问声音的事情,而是走到他们对面的沙发坐下,看似慵懒地向后靠去,翘起一条腿,姿态仿佛很放松。
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背部肌肉是紧绷的,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也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说吧。”谢拾青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了核心。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沈兖楚,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压迫感。
他知道,接下来要听到的事情,对于沈兖楚来说,无异于亲手撕开血淋淋的伤口,将最不堪的家族隐秘暴露在人前。
这很残忍。
但是,这件事关系到单疏白,关系到他的宝宝是否还处在未知的危险之中。
在这一点上,谢拾青做不到任何的委婉和含蓄,他必须知道全部真相,越快越好,越详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