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殊影看着她把大半盘时蔬头扫进碗里,吃得欢快的样子,竟莫名生出些食欲,只是念头刚起便被压了下去。
罗兰和夏殊影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吃,看着她小口小口地把饭菜送进嘴里,看着她吃到美味时眼里闪烁的光,都觉得这顿饭格外有滋味。
直到乐媱捧着第五碗饭,把最后一块鸡肉夹进嘴里,夏殊影才微微挑眉。
这小雌性的饭量,倒是出乎预料。
夏殊影略略惊讶,这个小雌性饭量惊人。
罗兰虽知乐瑶食量不小,此刻也暗自咋舌。
“嗝——”乐媱打了个满足的饱嗝,脸颊微红,随后她有些不太好意思。
吃垮自助餐的状态又回来了。扶墙进扶墙出。
她讪讪道,“太好吃了,也太丰盛了,感觉像是断头饭。”
罗兰刚端起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溅出些许。
罗兰:“胡说八道。”
夏殊影指尖在桌沿轻叩,眸色柔和了些:“乐媱阁下说笑了。天麟的厨子能得你青睐,是他们的福气。”
他看着她嘴角沾着的酱汁,忽然觉得,这鲜活的模样,倒比地牢里的血腥气顺眼多了。
“乐媱阁下还有哪里不适?”夏殊影起身,“我让太医院过来看看,你今日在此安心歇息便可。”
“不用不用!”乐媱连忙摆手,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睡一觉就好,真的不用住下来!”
罗兰也紧跟着点头,眼底的抗拒毫不掩饰。
夏殊影见状,便不再坚持:“此次污染值一事,多亏乐瑶阁下。夏某无以为报……”
历来以本王自称的夏殊影,不知为何在她面前竟然破天荒的用了以前还未封王时候的自称——夏某。
“你们的皇帝答应给钱的!”乐媱抢话,生怕欠人情,“不用额外回报啦!”
夏殊影闻言,笑意更深了些:“后面几日是去启零星祈福的人员审核,你们不必参与了。一个月之后,由摄政王府的星舰带你们前去启零星。”
“太感谢了!”乐媱瞪圆了眼睛,随即又觉得无所谓,谁带都一样。她更关心另一件事,“能去圣殿里面吗?”
夏殊影愣了一下:“你想去圣殿里?”
乐媱用力点头:“我想看看兽神是什么样的。”
其实是她想见大神官,也想见云静茱。
夏殊影看着她,沉吟了许久,才缓缓点头:“我可以带你们进去。但你们必须保证,一切听从安排。在那里,就算是君临,也没什么话语权。”
“没问题!”乐媱双手合十,笑得一脸灿烂,“太感谢你了,夏老板!”
夏殊影微微蹙眉,显然不太喜欢这个称呼。
乐媱见状,闭上了嘴。
她琢磨着,这里大概还讲究封建等级,士农工商,“夏老板”听着像商人,可能不太合适。
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试探着叫了声:“夏老师?”
夏殊影还是蹙眉,淡淡道:“及不上。”
“那......夏领导?”
夏殊影:“......”
乐媱也没辙了,脱口而出:“夏殊影?”
罗兰和夏殊影都愣住了。
“媱媱,不可直呼摄政王的名字。罗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提醒。
天麟有天麟的规矩,即便他们是外来的,也该遵守。
可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吗?乐媱小声嘟囔。
她实在叫不出“摄政王”三个字,一想到这称呼,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冒出多尔衮。
还自带bGm——你在那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
“反正我不喜欢叫他摄政王。”
“为何?”夏殊影来了些许兴趣。
乐媱开始阐述自己的理由,“我家乡,曾经也有一位摄政王叫多尔衮,威名赫赫,对他国家有极大的贡献,在政治和军事上有卓越的成就,他明明可以登基称帝,但是却辅佐了自己的侄儿登基,后来他的——”
乐瑶说到这里突然发现不能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就是她在搞事情了。
“哎——那个不重要,最主要是他爱而不得,他喜欢的爱人也喜欢他,可是被人家强娶走了,明明相爱却不能长相厮守,那种感受懂吗?关键最后他死了也没得到善终。”
谁说过那句话来着?
切记,野史方为正史。
“所以,我不想叫你摄政王,请你恕罪。实在不行……我叫你小夏叔叔也行。”
夏殊影:……
罗兰:……
夏殊影食指扣了扣桌面,语气平静:“叔叔就不必了,叫我夏殊影。”
乐瑶比了一个oK的手势,“好的,夏殊影,没问题,夏殊影。”
夏殊影轻笑一声,“不怕我了?”
乐媱嘿嘿一声,“不变兽型就不怕。”
只要他不变龙,叫他爹地都行。
当年她叫了爸爸一声爹地,老夏同志痛心疾首的说,因为一声爹地,股票跌了一周,本来准备给她买新的笔记本电脑没了。老夏同志求女儿高抬贵口,爸爸,老爸,爸比都行,就是不要叫爹地。
乐瑶和罗兰用过晚餐后,夏殊影安排了马车送他们回去。
夏殊影送完他们,回到书房,望着窗外渐渐升起的人造月亮,那皎洁的光芒洒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
同样的光芒洒在他身上,竟添了几分柔和。
他想起刚才乐瑶叫出他名字的瞬间,自己竟有些失神。
那声“夏殊影”,清亮又带着点试探的嗓音,心里竟莫名生出几分熨帖。
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原来可以被这样轻松地喊出来。
也幸亏景行和青崖不在,不然自是少不了一顿呵斥。
在天麟,还没人敢这样直呼他的名字。
他在这一辈排行老七,父皇与兄长们总爱叫他“小七”,只有母后会温温柔柔唤他“殊影”。
这名字里藏着深意——他是最小的孩子,性子最是跳脱不羁,本就与皇位无缘,父皇取“殊影”二字,是盼他能做帝王身后的影子,护天麟安稳。
直到余家起兵造反……父皇母后都没了,其他几位兄长也没了,只留下了他。
长兄临终前想传位给他,被他婉拒了。
他含着一腔仇恨平定了叛乱,手刃了余家,推着君临坐上龙椅,自己成了摄政王府那个说一不二的摄政王。
成了君临眼里不苟言笑的小叔,成了惟允眼里严厉的小叔,成了全天麟认为最可怕的人,却再也没人叫过他的名字。
这些年,他一直以摄政王的身份活着,早已忘了被人叫名字是什么滋味。
那个小雌性叫他“夏殊影”时,嗓音清脆,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他平静的心湖,漾起圈圈涟漪。
他忽然觉得,这他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罗兰自是不知,此时的夏殊影开始有了安抚后遗症的初步症状了。
当然夏殊影自己也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