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静茱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眉宇间还凝着几分未散的顾虑。
但当她抬眼撞进乐媱那双亮得惊人、毫无半分迟疑的眸子,又低头瞥见地上两个浑身是伤、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身影时,原本紧抿的唇线终究缓缓松弛,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眼下因特拉肯甜品店正是用人之际,后厨的人手连应付日常客流都捉襟见肘,更别说突如其来的临时订单。
这两个男人来历不明,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和深浅不一的伤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但最让云静茱松口的,是他们身上没有光脑。
在这个光脑普及、个人信息一键可查的时代,没有光脑意味着他们无法被快速追踪,也暂时无法对店里造成致命的信息泄露风险,这无疑让潜在的风险降低了大半。
乐媱转头看向一旁沉默待命的苏挽倾:“搭把手,抬到六楼的空房间去。”
“动手吧,小心点。”云静茱沉声道,率先弯腰想去扶其中一个较瘦的少年。
苏挽倾微微颔首,动作利落地上前,先是背起那个看起来比较单薄的兽人上了楼,过一会又把另一个搬了上去。。
两人都毫无意识,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身上的血腥味混着一种淡淡的、类似草木腐朽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受伤部位还在渗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云静茱让清洁机器人过来打扫干净。
是的,他们现在终于买得起清洁机器人了。在刚开业的那一周里,人流量多,云静茱就负责打扫卫生,然后累到到直不起腰。
六楼的空房间陈设简单到了简陋的地步。
一张褪了色的老旧单人床紧贴着墙角,床板缝隙里卡着些许灰白的灰尘,床头靠着一张掉漆严重的桌子,除此之外,整个房间再无其他陈设,唯有浮尘在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光里缓缓浮动,弥漫着一股干燥的陈旧气息。
苏挽倾将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并排放在床上,随后发现两人修长的双腿垂直地上。
他转身在房间角落找了两把同样老旧的椅子,并排搁在床边,乐媱拎着他们的裤脚管,把长腿放在椅子上。
“这么长的腿,赤果果的歧视。”乐媱咕哝了句。
苏挽倾找来医疗包,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迟疑。
帮他们暂时处理一下外伤和止血。整套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医疗包是现成的。
前一阵乐媱在做蛋糕时,不小心碰到了放在一旁的刀,手被划了一道口子。
当时还手忙脚乱的,直到乐媱说,我有治愈能力啊!云静茱和苏挽倾才傻傻的停下动作。
不过即便是这样,苏挽倾还是特意备齐了这些处理外伤的用品,没想到如今倒派上了用场。
他在处理伤口,乐媱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目光在那两个陌生人身上来回打量。
在没能分清这两人是敌是友之前,她只静静观察着,不打算出手。
“他们好像脱水得厉害。”云静茱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她指着其中一人干裂起皮的嘴唇,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苏挽倾闻言点头,放下手中的纱布,转身去客厅倒了两杯温水。没有直接喂水,而是取了两根干净的棉签,蘸了温水后,湿润着两人的嘴唇和嘴角。
“你这手法也太熟练了吧?”乐媱凑到床边,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忍不住咋舌,“跟专门学过似的。”
苏挽倾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棉签悬在半空,眼神里闪过一丝遥远的追忆,语气也柔和了几分:“小时候家里的几位兄长一直要接受训练,磕磕碰碰是常事,总会带着一身伤回来。
父兽总说兽人自愈能力强,不用特意打理,但兄长们待我极好,每次受伤后,都是我偷偷拿着草药给他们处理伤口,久而久之,也就熟练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淡淡的怀念。
乐媱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是几分了然:“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这么会处理伤口。”
她说着,又看向床上的两人,“就是不知道这俩是什么来头。”
就在这时,床上那个相对硬朗些的雄性突然低低地哼唧了一声,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起初,他的眼神一片茫然,空洞地望着陌生的天花板,瞳孔涣散,像是还未从混沌的昏迷中挣脱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眨了眨眼,眼底的雾气渐渐散去,神智终于恢复了些许清明。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扫过房间里简陋的陈设,最后落在守在床边的乐媱、云静茱和苏挽倾三人身上。
当他的目光与乐媱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对上时,瞳孔骤然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东西,眼神里瞬间被震惊、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填满,身体甚至下意识地绷紧了。
乐媱心中一动,暗自嘀咕:这人的反应也太奇怪了吧?像是认识自己,又像是怕被自己认出来。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目光从他额前凌乱的金棕色头发,落到他满是血迹的脸,再到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
男人的轮廓深邃硬朗,即便此刻狼狈不堪、浑身是伤,也难掩骨子里的凌厉气场。
乐媱脑海中快速回想过往认识的人,愣是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可她不知道的是,若是此刻站在这里的是秦恕、兰斯洛特、罗兰、希尔菲德或是尤希任何一个,他们定会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瞬间如临大敌,甚至会立刻出手将他控制住。
因为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Z964星一手酿成惨剧的菲诺格莱。
当时他亲手放出两只4S级虫族,引发了巨大的混乱,虫族的肆虐导致很多的联邦军和星焰军士兵丧生。
菲诺格莱被抬进来时,满脸血污,几乎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说来也奇怪,兽人的血液是殷红的,虫族的血液是苍绿的,可菲诺格莱和他身边那个少年(多瑞亚斯)的血,偏偏也是与兽人无异的红色。
这一点,让心思缜密的苏挽倾始终没能想到是他的虫族身份,只当他是某个遭遇意外的普通兽人或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