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身体被那股吸力拉扯，笔直坠向白骨祭坛。
黑袍骷髅眼中的金色火焰跳动得更加明亮。
祭坛周围的地面，突然亮起暗红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是血管一样从祭坛底部蔓延开来。
林凡离地面还有十丈。
五丈。
三丈。
就在他即将摔得粉身碎骨的瞬间，那股吸力突然变成一股柔和的托力。
下坠速度骤减。
林凡重重摔在祭坛边缘的骨堆上，断骨刺进皮肉，他闷哼一声，眼前发黑。
怀里的腐心草和断肠藤滚落出来。
黑袍骷髅缓缓站起身。
骨头关节发出咔嚓咔嚓的摩擦声。
它走到林凡面前，弯下腰，用只剩白骨的手指捡起腐心草。
金色火焰盯着草叶上暗红色的血迹。
“新鲜的……人血。”
骷髅的声音直接在林凡脑中响起，干涩沙哑，像是两块骨头在摩擦。
林凡挣扎着想爬起来，左臂剧痛让他又跌回去。
“你……是谁？”
“我？”
骷髅直起身，将那株腐心草凑到头骨眼眶前。
“三百年前，他们叫我鬼面老人。”
林凡瞳孔一缩。
苏文前辈曾经提过这个名字，魔道炼器宗师，三百年前突然消失，原来陨落在这里。
“你还没死？”
“死？”
骷髅发出类似笑声的骨头摩擦声。
“这副样子，算活着吗？”
它低头看向林凡。
“你伤得很重。”
“我知道。”
“你想活下去吗？”
林凡抬头，盯着那两团金色火焰。
“条件是什么？”
“聪明。”
骷髅将腐心草丢回林凡身边。
“帮我做件事，我不仅可以治好你的伤，还能给你一场造化。”
“什么事？”
骷髅没有立刻回答。
它转过身，走向祭坛中央。
祭坛中央的地面上，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
阵法中心插着一柄剑。
剑身通体漆黑，只有剑刃边缘泛着暗红色的光，像是干涸的血迹。
剑柄上缠着已经腐朽的布条。
剑尖刺进地面三寸，周围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看到那柄剑了吗？”
骷髅指着黑剑。
“那是我的本命法器——噬魂剑。”
“三百年前，我炼制它到了最后一步，需要以自身血肉魂魄献祭，才能让它蜕变成真正的魔道至宝。”
“我失败了。”
“肉身崩毁，魂魄被困在这具骷髅里，而噬魂剑也卡在半步成器的状态，插在这里三百年。”
骷髅转回头，金色火焰盯着林凡。
“我需要一个活人，握住剑柄，承受剑中残存的魔念冲击。”
“如果你能撑过一炷香时间，剑中的反噬之力就会被引走一部分，我就能重新掌控它。”
“作为回报，我会传你炼器秘法，并帮你离开葬魂谷。”
林凡看着那柄黑剑。
剑身周围的空气都在扭曲，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嘶吼。
“如果撑不过呢？”
“魂魄被剑吞噬，成为剑的一部分。”
骷髅语气平静。
“但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它指了指林凡的伤口。
“左臂骨折，背后刀伤深可见骨，失血过多。以你现在的状态，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活不过两个时辰。”
“而葬魂谷的天然禁制，隔绝内外，除非有人从外面打开通道，否则你永远出不去。”
林凡沉默。
他确实感觉到了——体内的灵力运转越来越滞涩，视线也开始模糊。
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
骷髅坐回祭坛中央的骨座上。
“等死也是一种选择。”
林凡咬了咬牙。
他撑着地面，用右臂撑起身体，一步步挪向那柄黑剑。
每一步都牵扯着背后的伤口，血顺着衣襟往下滴。
白骨祭坛的地面冰冷刺骨。
走到黑剑前三步时，林凡停了下来。
剑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汗毛倒竖。
那不是杀气，也不是魔气，而是一种更原始的东西——纯粹的吞噬欲望。
这柄剑渴望活物的魂魄。
“怎么，怕了？”
骷髅的声音响起。
“怕很正常。”
“但我可以告诉你，三百年来，你是第一个坠入葬魂谷还能活着落到祭坛上的人。”
“这说明你命不该绝。”
“而且……”
骷髅顿了顿。
“你怀里那株腐心草，沾了你的血之后变成了暗红色。这是血契草的特征。”
“只有身负特殊血脉的人，血液才能让腐心草变色。”
“这种血脉，对抵抗噬魂剑的魔念有奇效。”
林凡低头看向怀里的腐心草。
草叶上的血迹确实变成了暗红色，像是凝固的墨。
“什么血脉？”
“我不知道。”
骷髅坦诚道。
“但噬魂剑对特殊血脉者的吞噬欲望会减弱，这是炼器常识。”
林凡深吸一口气。
他走到黑剑前，伸出右手。
手指离剑柄还有一寸时，剑身突然震颤起来。
嗡嗡！
低沉的剑鸣回荡在祭坛上。
剑刃上的暗红色光芒开始流转，像是活了过来。
林凡闭上眼睛，一把抓住剑柄。
冰冷从剑柄传来，瞬间蔓延到整条手臂。
然后，一股狂暴的意念冲进他的识海。
那是无数碎片——嘶吼、惨叫、狂笑、哭泣。
三百年来被噬魂剑吞噬的魂魄残留的执念，混在一起，化作滔天巨浪拍向林凡的意识。
林凡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他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握着剑柄，指节发白。
识海里，那些残念在横冲直撞。
一个画面浮现：战场上，一个将军手持此剑，斩杀数十人后，被乱箭射死。
又一个画面：深山中，一个修士用此剑屠戮妖兽，最后被妖兽王撕碎。
再一个画面：密室里，一个魔修以此剑修炼邪功，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每一段记忆都带着强烈的情感——愤怒、恐惧、不甘、疯狂。
这些情感叠加在一起，几乎要把林凡的意识冲垮。
“守住本心！”
骷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次不是直接在脑中，而是从外面传来的。
“别被它们带进去！”
“你是你，它们是它们！”
林凡艰难地点头。
他开始运转功法，灵力在经脉里循环，试图抵挡那些残念的侵蚀。
但效果甚微。
那些残念不是攻击，更像是同化——它们要把林凡变成它们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林凡怀里的腐心草突然发热。
暗红色的草叶渗出缕缕红雾，顺着他的衣襟钻入体内。
红雾进入经脉后，化作温和的药力，护住心脉和识海。
那些残念撞在红雾形成的屏障上，冲击力顿时减弱三成。
林凡压力一松。
他趁机稳固心神，将意识收拢到识海中央，筑起防线。
一炷香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祭坛上，黑袍骷髅静静坐着，金色火焰跳动。
它看着林凡颤抖的背影，白骨手指轻轻敲击骨座扶手。
“血契草果然有用……”
“看来我的判断没错，这小子的血脉不简单。”
时间一点点流逝。
黑剑震颤的幅度越来越小，剑身上的暗红色光芒也逐渐内敛。
那些残念的冲击频率开始降低。
林凡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混合着血迹，在祭坛地面上晕开一团团暗色。
但他握剑的手，稳了下来。
最后一缕残念冲击识海，被红雾屏障挡下后，消散无形。
黑剑彻底安静了。
剑身上的暗红色光芒完全收敛进剑身，变成一柄通体漆黑的剑，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剑刃上隐约流动的暗纹。
林凡松开手，瘫倒在地。
他大口喘气，眼前阵阵发黑。
“成……成功了吗？”
“成功了。”
骷髅站起身，走到黑剑前。
它伸出白骨手掌，握住剑柄。
这一次，剑没有震颤。
骷髅将剑拔了出来。
剑尖离开地面的瞬间，整个祭坛突然震动。
祭坛周围那些暗红色的纹路亮起刺眼的光芒，光芒沿着纹路流向祭坛中央，汇聚到骷髅脚下。
骷髅张开双臂。
那些光芒涌进它的白骨身躯。
骨头表面开始生长出血肉——先是血管，再是肌肉，最后是皮肤。
这个过程很快。
十息之后，站在林凡面前的，已经不是一个骷髅，而是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容阴鸷，眼角有细密的皱纹，瞳孔是暗红色的。
他握着噬魂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三百年了……”
“终于……”
他抬头，看向林凡，暗红色的瞳孔里闪过复杂的神色。
“你做到了。”
林凡撑起身体，靠着一段骨堆坐下。
“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
“当然。”
鬼面老人。
现在应该这么叫他了，走到林凡面前。
他蹲下身，伸出右手按在林凡左臂骨折处。
暗红色的灵力从他掌心涌出，钻进林凡的手臂。
林凡感觉到断裂的骨头在对接、愈合。
背后的伤口也开始发痒，那是血肉在生长。
仅仅半炷香时间，林凡身上的伤势好了七成。
左臂虽然还有些无力，但已经能正常活动了。
“你的伤基本稳住了，但要完全恢复，还需要调养几天。”
鬼面老人收回手。
“现在，传你炼器秘法。”
他伸出食指，点在林凡眉心。
大量信息涌入林凡脑海——炼器材料辨识、火焰控制手法、阵法镌刻技巧、法器孕养法门……
这些信息庞大而杂乱，但鬼面老人显然整理过，按照从易到难的顺序传递。
林凡闭目消化。
一刻钟后，他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明悟。
“这些只是基础。”
鬼面老人站起身。
“真正的核心，是我独创的血炼之法——以自身精血为引，将法器炼制成类似本命法宝的存在，威力倍增。”
“但血炼之法有缺陷，一旦法器受损，主人也会遭受反噬。”
“我当年就是太贪心，想用血炼之法把噬魂剑炼成超越灵宝的存在，结果遭到反噬，落得肉身崩毁的下场。”
他看向手中的噬魂剑。
“这柄剑，现在还卡在灵宝和魔宝之间，不上不下。”
“如果你将来有机会，可以尝试完成它最后的蜕变。”
林凡摇头。
“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现在，我只想离开这里。”
鬼面老人笑了笑。
“葬魂谷的禁制是我当年布下的，为了隔绝外人干扰炼器。”
“现在噬魂剑已经拔除，禁制的核心阵眼就出现了。”
他指向祭坛后方。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漩涡缓缓旋转，散发出空间波动。
“从这个传送阵出去，你会出现在葬魂谷外三百里的地方。”
“但我要提醒你，传送阵对面，可能有人在等你。”
林凡皱眉。
“什么意思？”
“你跳下来的时候，我感应到上面还有一个人，是个女娃子。”
“她追着你跳下来了。”
“不过葬魂谷的禁制会自动把坠入者分散传送到不同区域，她应该落在谷底的其他地方。”
鬼面老人顿了顿。
“另外，那个血狼族的家伙，可能也在谷外守着。”
“他虽然不敢进葬魂谷，但守在出口守株待兔，还是做得到的。”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
雪儿也跳下来了？
“我要去找她。”
林凡站起身。
“她在哪个方向？”
鬼面老人摇头。
“葬魂谷很大，禁制又干扰神识探查，我感应不到她的具体位置。”
“但你可以从传送阵出去，在谷外等她。”
“禁制每次开启后，会在三天内逐渐消散。三天后，谷内所有人都会被自动传送到谷外随机位置。”
“你可以在谷外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她出来。”
林凡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
他现在伤势未愈，在葬魂谷里乱闯，遇到危险连自保都难。
“多谢前辈。”
林凡抱拳。
鬼面老人摆摆手。
“各取所需罢了。”
“记住，血炼之法不要轻易动用，除非你找到弥补缺陷的方法。”
“另外，腐心草和断肠藤你都带上，这两样东西对你将来修炼有帮助。”
林凡将地上的腐心草和断肠藤收进储物袋。
他走到黑色漩涡前，深吸一口气，踏了进去。
漩涡吞没他的身影。
鬼面老人站在原地，看着漩涡缓缓缩小，最终消失。
祭坛恢复了寂静。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噬魂剑，暗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抹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