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海被如狼似虎的衙役当堂拖下,收押入监。
那五百两“贿银”被郑重封存,标记为“廉政基金壹号”。
堂外百姓的欢呼声浪久久不息,堂内士绅则个个面色如土,噤若寒蝉。
陈恪借助这场公开审判,将“行贿受贿,此路不通”的铁律,与“廉政基金,昭示清明”的新风,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入了每一个见证者的心中。
他的官威,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青州县的天,似乎彻底晴朗了。
审判结束后,陈恪与周淳、李三回到二堂书房,虽感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大局初定的振奋。
“大人今日之举,真乃雷霆万钧,足以震慑群小,令其数年之内,不敢再生妄念!”
周淳难掩激动,抚掌赞叹。
他亲眼看着陈恪如何从孤身赴任、步步惊心,到如今根基初成、威震一县,心中感慨万千。
李三也兴奋道:
“大人,经此一事,新政推行必然更加顺畅!”
“那些还在观望的乡绅,想必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陈恪脸上也露出一丝舒缓的笑意,但他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
“刘德海虽倒,但其在府城的关联,尚未可知。”
“我等切不可掉以轻心。”
“接下来,当务之急是稳住县内局面,将各乡政务通达点尽快建立起来,并将廉政基金的章程落到实处,真正取信于民。”
他正吩咐周淳和李三后续事宜,书房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府城加急公文!”
一名驿卒风尘仆仆,双手捧着一封盖有知府衙门火漆印信的公文,躬身呈上。
堂内轻松的气氛为之一凝。
周淳与李三对视一眼,心中都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府城公文平日也有,但“加急”二字,尤其是在刚刚处置完刘德海的这个当口,显得格外突兀。
陈恪面色不变,平静地接过公文,验看火漆无误后,拆开阅览。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公文内容,脸上的舒缓笑意渐渐敛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随即又舒展开来,只是眼神变得愈发深邃,让人看不透其中情绪。
周淳和李三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陈恪。
片刻,陈恪放下公文,语气平淡无波,却让周淳二人心中一沉:
“知府大人来信,言及刘德海乃本府着意扶持之良商,于平抑粮价、稳定市廛颇有贡献,嘱我‘详加核查,勿枉勿纵’,并‘妥为安抚,以顾全大局’。”
公文的内容被陈恪轻描淡写地说出,但其中蕴含的压力,却如山般沉重。
“着意扶持”、“颇有贡献”、“勿枉勿纵”、“妥为安抚”、“顾全大局”——每一个词,都像是在指责陈恪行事鲁莽,不懂规矩,破坏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这分明是一封问罪之书!
来自顶头上司的问责!
李三年轻气盛,当即愤然道:
“大人!”
“刘德海罪证确凿,罄竹难书!”
“知府大人怎能……”
“李三!”
周淳立刻出声制止,脸色凝重地看向陈恪,
“大人,看来刘德海在府城的靠山,出手了。”
“此事……棘手了。”
陈恪将公文轻轻放在案上,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那片刚刚被他以铁腕手段肃清的青州天空,目光似乎要穿透云层,看到那府城深处的波澜诡谲。
“是啊,棘手了。”
陈恪缓缓重复了一遍,嘴角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冷意的弧度,
“本官扳倒了一个刘半城,却似乎……惊动了一条更大的鱼。”
他收回目光,看向周淳和李三,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府尊大人要‘详查’,那我们就给他‘详查’!”
“将刘德海的所有罪证,整理得更加扎实,链条更加完整!”
“他要‘顾全大局’,本官倒要看看,是他刘德海一人的‘大局’重要,还是我青州县数万百姓的‘大局’重要!”
压力并未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的斗志。
他知道,治理一县,不仅仅是处理县内的事务,更要应对来自上层的压力和博弈。
刘德海案的余波,将他推向了一个更广阔也更危险的舞台。
“周主簿,李三。”
“下官(卑职)在!”
“接下来的重心,除了继续推行新政,更要应对此事。”
“我们要做好万全准备,迎接可能来自府城的一切‘关切’!”
“是!”
陈恪负手而立,身形依旧挺拔。第一卷的终章,以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落幕,却也留下了一个充满悬念与危机的钩子。
青州县的故事,远未结束,真正的风雨,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