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不懂。
他完全不懂。
这都火烧眉毛了，全网都在骂他们是骗子，是画饼的。
唯一的救命稻草就在眼前，为什么不赶紧抓住？
还等？
等什么？
等死吗？
胖子也是一脸的懵逼，他求助般地看向陈阳。
陈阳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似乎在进行着某种高速的计算。
几秒钟后，他缓缓开口：“从博弈论的角度分析，默哥的决策，是在试图提升我方的谈判筹码。对方匿名、加密，说明他们的身份敏感，不想过早暴露。而我们现在热度正高，是他们最好的‘广告牌’。谁更需要谁，谁就更被动。我们不主动，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上。”
猴子听得云里雾里：“说人话！”
陈阳叹了口气：“简单来说，就是……他急了，我们就不急。他要是不急，那我们就得急了。”
猴子：“……”
行吧，不愧是你，逻辑鬼才。
接下来的几天，幻境工坊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林默说到做到，真的就那么干等着。
而外界的舆论，则完全按照马天宇的剧本，愈演愈烈。
“画饼工坊”这个外号，已经成了幻境工坊在网上的代名词。
【黑魂】预告片下面的评论区，从最初的惊叹和狂热，逐渐被“坐等暴死”、“有种拿出实机啊”、“cG做得再好有什么用”之类的言论所占据。
团队成员们每天就像在坐过山车。
前一秒，还在因为某个国外大V的吹捧而沾沾自喜。
后一秒，就被国内论坛铺天盖地的嘲讽，浇得心拔凉拔凉。
猴子是受影响最大的一个。
他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跟网上的黑子对线。
“你懂个屁！我们这是艺术！艺术懂吗！”
“你行你上啊！别只会敲键盘！”
“老子咒你玩所有游戏都掉线！”
然而，他的战斗力，在无穷无尽的水军和跟风黑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几天下来，猴子眼眶发黑，面容憔悴，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怨气。
胖子则把压力，都转化为了食欲。
工作室的零食消耗速度，凭空翻了一倍。
只有苏轻语，仿佛没受到任何影响。
她依旧每天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笔一画地，继续勾勒着那个灰烬的世界。
仿佛外界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她只相信自己手中的画笔，和那个带她看到这个世界的男人。
林默，则比她更平静。
他甚至连网都不怎么上了。
每天，他都坐在白板前，不断地完善着【黑魂】的各种设计细节。
道具描述、Npc对话、关卡结构……
他就好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神启的指引下，一砖一瓦地，构建着自己脑海中的圣殿。
丝毫不在意，外界已经把他的教堂，说成了一个违章建筑。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与焦灼中，一天天过去。
那封神秘的邮件，也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半点音讯。
就连陈阳的脸上，都开始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他的模型，出错了？
难道对方，真的不急？
直到第五天的下午。
工作室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
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Armani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他站在那里，和这个堆满了泡面桶、电线、以及各种不明垃圾的废旧工厂，显得格格不入。
就像一幅精致的油画里，硬生生闯入了一个像素风的小人。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齐刷刷地看向他。
猴子第一个反应过来，警惕地站了起来：“你谁啊？找谁？”
难道是房东来催租了？
还是哪个被他骂过的黑子，顺着网线找上门来真人pK了？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在充满工业废土风的工作室里，缓缓扫视了一圈。
当他的视线，落在角落里苏轻语的画稿上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AcLE的惊讶。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那个唯一还安稳地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的身影。
“请问，林默先生在吗？”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标准的，商业精英式的礼貌和疏离。
林默缓缓地转过椅子。
“我就是。”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了然。
鱼儿，终于上钩了。
男人走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精致的名片，双手递了过去。
“林先生，您好。冒昧来访，请多见谅。”
“我叫杨帆，‘创世纪’引擎，大Z华区业务代表。”
创世纪！Genesis！
当这三个字，从杨帆口中说出时。
猴子和胖子，几乎是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老天爷！
如果说，游戏行业是一片江湖。
那“创世纪”引擎，就是传说中的屠龙刀和倚天剑！
是所有顶级大厂，都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
他们……他们竟然亲自找上门来了？
猴子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就像龙卷风。
胖子更是激动得脸都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创……创世纪？就是那个……做出了《星海远征》和《最终神域》的那个……创世纪？”
杨帆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份属于巨头员工的骄傲，溢于言表。
“是的，正是我们。”
他将目光转向林默，开门见山。
“林先生，我们看过贵公司的预告片，非常……震撼。”
“尤其是苏轻语小姐的美术风格，和你们所展现出的世界观，让我们印象深刻。”
“我们相信，一款伟大的艺术品，需要最顶级的画框来承载。”
杨帆顿了顿，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所以，我代表创世纪，正式向幻境工坊发出邀请。我们愿意以五折的价格，向贵公司提供我们最新的‘创世纪5’商业授权。”
“并且，我们会为你们，提供专门的技术支持团队。”
五折！
还带技术支持！
猴子感觉自己快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这哪是天上掉馅饼啊！
这他妈是天上掉满汉全席了！
“干了！默哥！这必须干了啊！”他激动地抓着林默的胳膊。
然而，林默却没理他。
陈阳也在这时，冷静地开口了。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杨先生，我想知道，代价是什么？”
“创世纪引擎，从不对外打折，更别提是为我们这种，没有任何成功商业项目记录的初创团队。”
“这不符合商业逻辑。”
杨帆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赞许地看了一眼陈阳。
“陈阳先生，是吗？我读过你的资料，Z大计算机系的天才。”
“你说的没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厚厚的合同，放在了桌上。
“我们的确有一个附加条件。”
“我们希望，幻境工坊能够与创世纪，达成深度战略绑定。在【黑魂】的宣发阶段，将‘由创世纪5引擎打造’，作为最高级别的宣传点之一。”
“我们，需要一场华丽的胜利。”
林默翻开了合同，目光直接略过了前面那些繁琐的条款，落在了最后几页的补充协议上。
他的眼神，微微一凝。
杨帆看着林默，嘴角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众所周知，天穹娱乐，以及他们扶持的国产‘昆仑’引擎，已经垄断了国内游戏市场太久了。”
“我们创世纪认为，健康的市场，需要竞争。”
“而贵公司的【黑魂】，就是那柄最锋利的，足以刺破旧秩序的矛。”
“我们，想借用一下它的锋芒。”
猴子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他终于明白了。
什么狗屁的欣赏！
什么狗屁的艺术品！
这帮人，就是想拿他们当枪使！
拿他们去跟天穹那个百亿帝国，正面硬刚！
“所以，”猴子脱口而出，声音都在发颤，“你们是想让我们，当你们跟天穹打仗的炮灰？！”
杨帆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用一种看穿一切的目光，看着眼前这群年轻人。
“是当炮灰，还是坐上国王的战车？”
“这，取决于开车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