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印光辉缓缓收敛,如百川归海般没入徐立体内。
广场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方才的景象震慑得说不出话。
每一道看向徐立的目光都充满了难以置信。
林景岳第一个动了。
他大步流星走到徐立面前,目光如电,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三遍。
那眼神里最后的疑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震惊,有欣慰,更有一种如释重负。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一声比一声重。
粗糙有力的大手重重拍在徐立肩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力道,足以让寻常壮汉踉跄跌倒。
徐立却纹丝不动,身形稳如磐石。
“你体内流着素云的血,‘心源印记’假不了!”
林景岳声若洪钟,确保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更继承了徐知远的‘守护之魂’,双印加身,前所未有!”
他话锋猛地一转,语气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但!”
“祖宗家法不可废!”
“你父姓徐,你便是林家的‘外孙’!”
“是‘外戚’,非我林家‘嫡系’本宗!”
这话如同冰水泼进热油,瞬间在人群中激起阵阵低哗。
许多原本面带喜色的族人,表情都僵住了。
一道道目光在徐立和林景岳之间来回游移,气氛陡然变得紧张。
站在人群中的林澈,双手紧紧握拳,脸上满是焦急,却强忍着没有出声,只是用充满担忧和鼓励的目光紧紧盯着徐立。
林景渊眉头微蹙,欲言又止。
徐立面对这近乎刁难的界定,面色却平静无波。
赘婿生涯早已磨砺出他坚韧的心性。
他迎着林景岳审视的目光,坦然回应。
“三叔公说得对。”
“我姓徐,名立。”
“我永远是徐知远和林素云的儿子,这一点,永不改变。”
他的声音清晰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份不卑不亢的气度,让林景岳眼中闪过激赏。
“好!不忘本,是条汉子!”
林景岳声震四野,脸上冰霜竟融化几分。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虽非林家嫡系血脉,却身负林家最纯粹的‘心源之力’,更肩负着你父母未竟的使命!”
“今日,我林景岳与家主共同决议,特授你——‘紫藤令’!”
林景渊适时上前,双手托起那枚古朴的紫檀令牌。
令牌上的藤蔓花纹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流动着微光。
“孩子,接令。”
林景渊声音温和却蕴含力量。
“此令,可见令如见人。”
“凭此令,你可调用林家部分资源,例如调动家族在千帆港的所有航运线路,查阅‘秘阁’中关于司空晦及逐光会的一切密录。”
“可自由出入家族禁地,更可……代表林家,与‘紫枢阁’正式接洽。”
他深深看着徐立,语气带着追忆与郑重。
“当年,你父亲徐知远,是紫枢阁最耀眼的‘双子星’之一,也是我林家最重要的盟友与挚友。”
“凭借他的为人与力量,他赢得了林家的绝对尊重与信任。这枚紫藤令,他虽不执掌,却拥有等同于持令者的权限与礼遇。”
“他曾与你母亲并肩,凭借此权限,为林家、为紫枢阁、为守护芸芸众生,立下不世之功。”
林景渊长叹一声,将令牌郑重放入徐立手中。
就在徐立接过那沉甸甸的紫檀令牌时,一旁的沈清舞,上前半步,将自己纤细白皙的手,轻轻覆在了他紧握令牌的手背上。
她的动作自然而坚定,温凉的指尖与他的体温交融,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无论前路是手握权柄还是荆棘丛生,她都将与他五指相扣,共同承担。
林景渊与林景岳看到这一幕,眼中皆流露出欣慰与赞许。
徐立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坚定力量与无尽信任,心中最后一丝因为责任重大而产生的飘忽感也烟消云散。
他清晰感受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千斤,但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徐立,必不负所托。”
他躬身行礼,态度依旧不卑不亢。
林景岳冷哼一声,眼神却彻底缓和下来。
“令牌给你,是责任,不是让你作威作福的!”
“若你行差踏错,丢了林家的脸面……”
他眼中精光一闪。
“我第一个亲手收回此令,绝不留情!”
这话听着严厉,却透着一股自家人才有的亲近与督促。
眼见气氛缓和,林澈再也按捺不住,激动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脸上因兴奋而泛红,几步冲到徐立面前,眼中满是纯粹的喜悦。
“表哥!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那份发自内心的雀跃,瞬间感染了周围不少人。
周围的林家族人见状,也纷纷上前,态度热情而恭敬。
“恭喜徐立表弟!”
“双印共鸣,实乃天佑我林家!”
再无人敢因他曾经的赘婿身份或现在的“外孙”名分而有半分轻视。
双印共鸣,天命所归!
这八个字已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底。
沈清舞悄然走到徐立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恭喜你。”
她的眼中满是骄傲与温柔。
徐立回以微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同时,他也对激动不已的林澈点了点头,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仪式结束后,林景渊亲自带着徐立和沈清舞走向宅院深处。
穿过几重月亮门,一处幽静雅致的独立院落出现在眼前。
青砖灰瓦,绿藤绕墙,与世隔绝。
“这里……”
林景渊推开虚掩的院门,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怀念。
“是你母亲出嫁前住的地方。”
“自从她走后,这里一直保持着原样,日日有人打扫。”
小院干净得不见一片落叶,花草繁茂,生机盎然。
显然被精心照料了二十多年。
徐立迈步走进房间。
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馨香扑面而来。
那是记忆深处,母亲身上的味道。
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就在他踏入房间的刹那,体内的心源之力仿佛游子归家,变得异常活跃而温顺,自行缓缓流转。
一股温暖的能量自发地与房间内的每一件物品——书架、桌椅、甚至空气中残留的气息——进行着微妙的交换与共鸣,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血脉的深度连接。
房间布置得简洁而雅致。
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桌上还摊开着未写完的笔记。
笔墨纸砚,一如往昔。
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很快便会回来。
徐立轻轻抚过光洁的书桌面,指尖仿佛能感受到母亲残留的温度。
他体内的“心源之力”微微波动,与房间里无处不在的熟悉气息产生共鸣。
忽然,他心有所感,手指在书桌边缘某处不起眼的雕花上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轻响,一个隐蔽的暗格应声弹开。
暗格不大,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徐立的手指微微颤抖,将照片拿起。
照片上,一对年轻男女并肩而立,笑容灿烂如阳光。
女子眉眼温柔,风华绝代,正是母亲林素云。
而她身边那位身形挺拔、气质儒雅的男子,眼神温暖而坚定。
徐立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上。
这就是他的父亲,徐知远。
那个光风霁月,为守护他人而牺牲的男人。
那个他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的英雄。
照片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迹:
“与知远摄于昆仑虚。愿执子之手,守护这人间烟火。”
落款是——“素云”。
徐立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沈清舞默默握紧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支持与温暖。
林景渊看着照片,长叹一声,满是唏嘘。
“你父亲……是个真正了不起的人。”
“他守护的,从来不只是某个人,某个家族。”
“他守护的,是那些平凡的、温暖的,充满了烟火气的日常生活。”
“是街边小贩的吆喝,是孩童玩闹的笑声,是万家灯火的温馨……”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凝重。
“而这一切,正是司空晦想要彻底抹杀的东西!”
“他追求的是一个没有‘杂质’的冰冷世界。”
“没有爱恨,没有悲喜,没有温暖,也没有痛苦。”
“就像一台绝对精密的机器,高效,却死寂!”
林景渊目光锐利地看向徐立。
“你未来的路,不仅仅是为你的母亲报仇。”
“更是要完成你父亲未竟的守护之志!”
“守护那些被司空晦视为累赘、亟需清除的——人间烟火!”
徐立擦去眼泪,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如铁。
他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收好,贴身放置在靠近心口的位置。
那里,怀中的【乾坤一炁钱】正散发着温热的暖流。
他走到院中,仰头望向天空。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明媚的阳光洒落,温暖而充满生机。
沈清舞安静地站在他身侧,与他并肩。
徐立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的力量,感受着怀中铜钱的温热,感受着心口照片上父母凝视的目光。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的身上,流淌着他们的血。”
“承载着他们的魂。”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看到了那个必须面对的、不共戴天的仇敌。
“司空晦……”
“你等着。”
(第11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