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鸣蛇谷的山路，崎岖难行。
但对于叶一舟四人来说，最大的折磨并非来自脚下，而是来自他们自己。
那股由斥源药膏散发出的混合型恶臭，形成了一个半径十米的移动生化力场。
所过之处，林中鸟雀惊飞，再不回头；草丛里的虫鸣瞬间静默，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就连偶尔探头探脑的野兔山猫，也在闻到味道的瞬间，炸毛逃窜，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无法想象，真的有生物，能散发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气息。
“叶猪脑袋……”钟灵儿全程捏着鼻子，声音从指缝里闷闷地传出来，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意味，“我现在感觉，我挥出的每一拳，都带着一股腐烂沼泽和臭袜子的味道。”
她现在严重怀疑，就算自己用灵力把拳套包裹得再严实，那股味道也已经渗透了进去，成为了她拳风的一部分。
以后跟人打架，还没出拳，对手就先被熏吐了。
这算什么，拳师转职成为了毒王？
叶一舟的脸色也不好看，作为一个人类，从出生到现在，就没闻过这么臭的气味。
他甚至不敢深呼吸，生怕这味道在肺里安家落户。
“忍忍，效果越好，味道越冲，这是科学。”他用唐小幽的话来安慰大家，也安慰自己。
唐小幽戴着她那个特制的防毒面具，看不清表情，只是默默走着。
叶一舟很想质问她，为什么不多做一些防毒面具。
但已经不要紧了，一旦开口，口里面就会充斥着这些气味。
嘴巴就可以不要了。
与另外三人不同，队伍最前方的柳青青，反而显得信心十足。
她闭着那双绿宝石般的眸子，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完全无视了那股能把人送走的恶臭。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笃定地指向左前方的一条岔路。
“走这边，这边植物的哭声更大一些。”
“哭声？”钟灵儿一脸费解。
“嗯，”柳青青认真地点头，“它们说，前面有很多会唱歌的石头，唱得它们头晕，根都快站不稳了。”
会唱歌的石头……
叶一舟和唐小幽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
音波蛇的次声波攻击。
在柳青青这位木灵的感知里，竟然是如此童话又诡异的描述。
“那……温泉呢？”叶一舟追问。
柳青青的小脸在晨光下，透着一股神圣的光晕，她歪着头，仔细“倾听”了一会儿，然后肯定地说：“在唱得最响的那些石头后面，藏着很温暖、很舒服的水。好多植物都想把根伸过去泡澡，但是它们害怕那些石头。”
唐小幽默默扶了一下自己的防毒面具。
尽管昨天已经见识过，但再次亲眼目睹柳青青这种神棍般精准的导航，她还是无法想象。
无视磁场紊乱，穿透天然幻阵……
这种方式，已经完全超出了她所学的炼金理论范畴。
或许，自己该开一门新的学科，叫《关于木灵的唯心主义生态学研究》。
随着不断深入，四周的景物开始发生变化。
雾气从山谷深处弥漫开来，越来越浓，光线迅速变得昏暗。
空气中，开始出现一种极低频率的“嘶嘶”震动，那声音仿佛不是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从骨头和血液里传来，震得人胸口发闷，太阳穴突突直跳。
“来了。”叶一舟低喝一声。
“刷——！”
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路边的草丛中激射而出，那是一条通体漆黑、头顶长着一个肉瘤的毒蛇！
音波蛇！
只见它蛇口大张，头顶的肉瘤剧烈震动，一道无形的音波瞬间扫向四人！
就在这一刹那——
“戴上！”
叶一舟一声令下，四人以一种排练了无数遍的默契，齐齐从怀里掏出耳塞，塞进了耳朵。
昏暗诡异的山谷中，四个表情严肃、如临大敌的冒险者，耳朵上，赫然戴着粉红色的、带着小巧守护之翼装饰、中间还镶嵌着一颗爱心水钻的……
魔法少女限定周边耳塞。
预想中的眩晕和恶心感并没有出现。
唐小幽出品的静默耳塞效果拔群，那种可以让普通启灵境武者精神错乱的次声波，被完美隔绝在外。
“找死！”
钟灵儿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见攻击无效，她娇喝一声，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砰！”
一声闷响，那条音波蛇甚至没来得及发动第二次攻击，就被一只包裹着淡红色气旋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中了七寸。
蛇身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撞在岩壁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一击毙命。
“就这？”钟灵儿甩了甩手，有些意犹未尽。
叶一舟却皱起了眉头。
他走上前，用一根树枝拨弄了一下蛇的尸体，疑惑道：“不对劲，这条蛇……比情报里说的弱太多了。”
情报显示，成年的音波蛇虽然只是低阶魔兽，但其精神攻击极为难缠，绝不至于被聚气境一层的钟灵儿一拳秒杀。
而且，这条蛇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条被吓破了胆、慌不择路的漏网之鱼。
“我看看。”
唐小幽摘下面具，蹲下身子，从腰间的小包里取出一副手套和一把小巧的解剖刀，开始检查蛇的尸体。
片刻之后，她得出了结论。
“蛇的腹部和尾部，有五道深浅一致的崭新划痕，切口平滑，不是我们的武器造成的。”她用刀尖指着几道几乎被鳞片掩盖的伤痕。
“在我们来之前，这里就已经发生过战斗了。”
有人捷足先登了？
叶一舟的心猛地一沉。
他立刻望向柳青青：“青青，你感知一下，这附近除了我们，还有没有其他人？”
柳青青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人类的气息。只有很多害怕的植物，和躲起来的蛇。”
她说完，又偏着头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不过……我旁边这棵老樟树告诉我，就在刚才，有个人……从它头顶上跳过去了，好快。”
从树顶跳过去？
叶一舟和钟灵儿的目光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
山谷高处，一棵巨大的古樟树最顶端的树冠上。
一道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娇小身影，悄无声息地蹲在枝桠间，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林间小路上的四人组。
正是怪盗苏芊。
她往鼻子里塞了满了熏香，才勉强缓过神来。
月华石？那种东西黑石城的拍卖会里偶尔也能见到，对她吸引力不大。
“肾虚农民，弱智拳头女，玩偶同好……”
“看来看去，只有那个树精最稀奇。”
这简直就是一件活的、会呼吸的、独一无二的珍宝！
苏芊有一个想法。
“真想抢走当收藏品呐……”
……
下方的四人组，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顶级收藏家盯上了。
唐小幽的发现，让队伍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看来，不止我们盯上了沉月温泉。”叶一舟沉声道，“大家提高警惕。”
四人继续前进，柳青青的植物雷达让他们避开了一处又一处魔兽的藏匿点。
走了约莫一刻钟，叶一舟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指着前方湿润的泥地。
在那里，赫然出现了一行清晰的、属于人类的脚印！
那不是一两个人的脚印，而是一串，至少有五六个人，看脚印的深浅和间距，行动迅速，目标明确。
脚印前进的方向，与他们完全一致！
唐小幽快步上前，蹲下身仔细观察，她的目光，被脚印旁一个被丢弃的瓶子吸引了。
那是一个做工精良的琉璃药瓶，比镇上药铺卖的高级得多，显然价格不菲。
而在瓶身上，还用银线镶嵌着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徽记。
——一柄交叉的利剑与法杖。
“这是……某个佣兵团，或者宗门小队的徽记。”唐小幽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事情，开始变得复杂了。
竞争者，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