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入口像一头巨兽腐烂的喉咙，散发着阴冷潮湿的霉味和一种更深层次的精神上的恶臭。
琉璃紧紧跟在我身后，她的脸色在ScV头盔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
“里面的‘声音’……好吵，”她捂着一侧太阳穴，声音带着痛苦。
“很多人在哭，在尖叫，又像是……在诱惑你加入他们。”
我调整了一下外骨骼的输出功率，让焊枪手臂处于随时可激发状态。
“跟紧我，觉得不对劲就直接说，别犹豫。”我们踏下布满粘稠苔藓的台阶，黑暗瞬间吞噬了身后微弱的天光，只有头灯的光柱在无尽的尘埃中切割出有限的空间。
废弃的列车像僵死的长虫瘫在轨道上，车厢破裂，露出里面锈蚀的骨架。
空气中那股精神污染的甜腻感在这里浓得几乎化不开，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直接钻进脑髓。
根据琉璃模糊的指引和武卒（那个复制人）临“死”前透露的信息，我们沿着东向的隧道深入。
隧道壁上的应急灯偶尔会诡异地闪烁一下，映出一些迅速掠过墙角的黑影，但当你仔细去看时，又空无一物。是幻觉，还是被信标吸引来的东西？我不敢确定。
“它在试图干扰我们。”我低声说，更像是在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琉璃用力点头，手指死死攥着那根简陋的金属矛。
前行了大约二十分钟，隧道前方出现了一个较为开阔的维修枢纽站。
空间中央，一个约三米高的、由扭曲金属和闪烁紫色水晶构成的怪异装置正在缓缓脉动，如同一个丑陋的心脏。
它就是“心灵信标”。一圈圈无形的精神波动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然而，守护它的并非成群结队的士兵或坦克。
只有一个“人”。
他背对着我们，站在信标前，身形挺拔，穿着熟悉的、洗得发白的作训服。
那背影我太熟悉了，熟悉到让我血液瞬间冻结。“……阿杰”我几乎是无意识地喃喃出声。
那是我在上个“苏军时代”世界里，唯一交心、最后却为保护我而死在磁暴线圈下的战友！他怎么会在这里？
“奕辰哥哥！别过去！”琉璃尖声警告。
猛地拉住我的外骨骼手臂“那不是真人！是‘它’幻化出来的！”她的声音充满了惊恐。
就在这时，“阿杰”缓缓转过身。没错，那张带着一点玩世不恭笑容的脸，嘴角那道小小的疤痕，甚至他看人时微微歪头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辰子，”他开口了，声音也和阿杰毫无二致，带着点调侃，“愣着干嘛？过来啊，我就知道你这祸害死不了。”他朝我招手，笑容温暖而真实。
理智告诉我琉璃是对的，这绝对是陷阱。
但情感上，看到这张脸，听到这个声音，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那些并肩作战、插科打诨、生死相托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你……你怎么会……”我的声音有些干涩，焊枪手臂不自觉地垂低了一些。
“说来话长，”阿杰叹了口气，表情变得有些沉重。
“那天爆炸后，我好像被抛到了这个鬼地方，浑浑噩噩的，直到感觉到你的气息……”他朝我走近两步，眼神真诚。
“帮帮我，辰子，我们一起想办法离开这。”
“别信他！”琉璃几乎是在尖叫。
她指着‘阿杰’，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身上的‘味道’和信标一模一样！他在骗你！”
‘阿杰’皱眉看向琉璃，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辰子，这小姑娘是谁？她好像被这里的什么东西影响得不轻。”他的表演天衣无缝，连那细微的情绪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一瞬间，我动摇了。
万一呢？
万一真的是阿杰，以某种我不理解的方式存活了下来？
系统都能存在，死亡回档都能发生，战友复活……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吧？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诱惑着我放下戒备。
就在我心神失守的刹那，阿杰动了，他脸上的温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狞笑。
速度快得超出常理，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留下一个淡淡的残影，本体已如同鬼魅般欺近，一只手直插我的面门。那手指在空中划过，带起了尖锐的破空声，仿佛利刃。
“小心！”琉璃猛地推了我一把。
ScV外骨骼的重量让我一个趔趄，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但‘阿杰’的手掌边缘擦过了外骨骼的肩部装甲，刺耳的摩擦声中，坚硬的金属竟然被划开了几道深痕。
“反应不慢嘛，辰子。”阿杰舔了舔手指上并不存在的血迹，眼神戏谑而残忍。
“可惜，你还是这么容易感情用事。”
他不再伪装，周身开始散发出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紫色精神能量。
我惊出一身冷汗，彻底清醒。
妈的，这鬼东西不仅能读取我的记忆，还能利用它精准地攻击我的心理弱点。
“琉璃，躲到列车后面去。”我大吼一声，抬起焊枪手臂，炽热的射线猛地射向阿杰。
他不闪不避，只是抬手一挥，一股无形的精神屏障出现在身前，焊枪射线打在上面，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圈涟漪便消散无踪。
“就这点能耐？”他嗤笑一声，身影再次模糊。
下一瞬，他出现在我左侧，一记沉重的侧踢狠狠砸在外骨骼的腰部连接处。
“砰！”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整个人横飞出去，重重撞在隧道壁上，碎石簌簌落下。
外骨骼警报声尖锐响起，腰部传动机构明显受损，动作变得滞涩。
这玩意的力量和速度，远超物理常识。
“奕辰，它的核心在胸口，那里波动最强。”琉璃躲在车厢后，不顾危险地喊道。
胸口？
我挣扎着爬起，集中焊枪能量，再次瞄准他的胸口射击。
但阿杰的身形如同鬼魅，总是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或者用精神屏障抵挡。他的攻击却如同狂风暴雨，拳、脚、肘、膝，每一次都精准地砸向我的关节和装甲薄弱处。
外骨骼在他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
他一边攻击，一边用阿杰的声音说着诛心之言“没用的，辰子。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喝酒吗？你说要是能回家，一定要娶个漂亮媳妇……可惜，你回不去了，就像我一样。”
我的防御越来越勉强，外骨骼多处受损，行动严重受限。
一次格挡不及，他蕴含着紫色能量的手掌直接穿透了胸前的装甲，抓住了里面的线路！
“再见咯，老朋友。”他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精神能量瞬间爆发。
剧烈的疼痛和无法形容的精神撕裂感席卷全身，视野瞬间被染成一片血红。
【死亡回档程序启动。剩余回档次数：3\/5】。
意识沉入黑暗前，我最后听到的是琉璃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及阿杰那令人作呕的、属于我挚友的轻笑。这见鬼的幻象，不仅杀人，还要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