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江北新区管委会大楼顶层,只有秦峰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窗外是死寂的工地,几座塔吊像是竖立在黑夜里的墓碑。
“查清了,钱脏得很。”
万山把一份厚厚的资金穿透报告拍在桌上,眼球上布满血丝。
“五个亿,源头是开曼群岛的离岸信托,中间转了四道手,最后通过‘蓝鲸资本’打过来。这笔钱只要沾一下,哪怕只是在账上趴一秒,经侦局那边立马就能以‘涉嫌洗钱’冻结我们所有账户。”
万山解开领口的扣子,声音干涩:“秦主任,赵文渊这是阳谋。不接这笔钱,再过72小时,新区工人工资发不出,材料商断供,我们原地破产。接了这笔钱,那就是刑事案件,你我都得进去踩缝纫机。”
这是一颗裹着糖霜的剧毒氰化物。
吃,是死。
不吃,也是死。
秦峰坐在皮椅里,手里转着一支钢笔。
他没看那份报告,只是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瞳孔幽深。
“赵家那位二叔,这回是下了血本啊。”
秦峰声音平稳,听不出半点慌乱,“五个亿的现金流,即便是赵家,调动起来也得伤筋动骨。”
“现在不是替他心疼钱的时候!”万山急得在办公室里转圈,“退回去吧!退回去虽然项目会黄,但至少人没事。”
“退?”
秦峰手中的钢笔骤然停住。
啪嗒。
笔帽合上。
“到了嘴边的肉,为什么要吐出来?”
秦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玻璃倒影中自己那张年轻却冷峻的脸。
“万山,启动b计划。”
万山一愣,动作僵在原地:“你是说……那个挂在临江港底下的离岸结算通道?秦峰你疯了!那是用来做跨境贸易结算的,如果用来挪动这笔不明资金,罪加一等!”
“谁说我要挪用?”
秦峰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极为危险的弧度。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重生者特有的疯魔与残酷。
“我要你把这五个亿吃下去,嚼碎了,吞进肚子里,然后连渣都不剩地……捐出去。”
“捐?!”万山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捐赠。”
秦峰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早已拟好的红头文件,扔在桌面上。
文件抬头赫然写着:**《关于南部战区某部国防战备地下掩体工程接受社会定向捐赠的批复》**。
右下角,盖着那个鲜红刺眼的军方钢印。
“万山,你听好了。”
秦峰双手撑在桌沿,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万山。
“接下来二十四小时,我要你利用结算通道,把这笔钱在国际金融池子里过一遍水。不论汇率损失多少,我要这笔钱最后干干净净地变成美金,然后以‘爱国海外侨胞’的名义,全部汇入南部战区后勤部的指定账户。”
“备注只有八个字:**专款专用,国防建设**。”
万山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那个钢印,头皮一阵发麻。
这一招太毒了。
这是借刀杀人!
赵文渊想用“黑钱”烫死秦峰。
秦峰反手就把这烫手的山芋扔进了军队的火炉里。
经侦局敢查管委会的账,敢查新区的账。
但借他们十个胆子,敢去查南部战区的国防军费吗?
那是叛国!
“赵文渊想玩规则。”秦峰冷冷道,“那我就告诉他,在国家安全面前,他的规则,连个屁都不是。”
“干不干?”
万山咬了咬牙,一把抓起文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干!妈的,这次就算死,也要崩掉赵文渊两颗门牙!”
……
二十三小时后。
北京,西山某处戒备森严的四合院。
赵文渊穿着一身宽松的唐装,正拿着一把剪刀,细致地修剪着一盆名贵的君子兰。
“二爷。”
管家快步走近,压低声音,“东江那边的眼线回报,钱动了。”
咔嚓。
赵文渊剪下一片枯叶,动作行云流水。
“怎么动的?”
“这帮人很狡猾,通过临江港的离岸通道在海外转了几圈。”管家冷笑,“但这没用,只要源头是黑的,怎么洗都是黑的。经侦总队的刘队长已经在楼下候着了。”
赵文渊放下剪刀,拿起旁边的热毛巾擦了擦手。
“收网吧。”
语气淡漠,仿佛只是在吩咐晚上吃什么。
“秦峰这小子有点才华,可惜,站错了队。进去之后,找人好好‘照顾’一下,别让他乱说话。”
“是。”
管家退下。
赵文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这一局,终究是自己赢了。
……
东江新区,财务总监办公室。
大门被暴力推开。
巨大的声响让正在吃泡面的万山手一抖,汤汁溅了一桌子。
一群身穿制服的经侦干警鱼贯而入,迅速控制了各个出口。
领头的刘队长面无表情,眼神犀利。
他径直走到万山面前,亮出拘捕令。
“万山是吧?我是省厅经侦总队刘建国。我们怀疑你涉嫌参与一起特大跨国洗钱案,涉案金额五亿元。这是拘捕令,跟我们走一趟吧。”
没有废话。
没有推搡。
只有公事公办的冰冷和压迫感。
万山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刘队长,大晚上的,不至于这么大火气吧?”
“少废话!”刘队长身后,一个眼神闪烁的年轻干警喝道,“证据确凿,那是蓝鲸资本的黑钱!你们胆子太大了!”
这是赵家安插的钉子,此时正一脸兴奋,急不可耐地想要立功。
刘队长皱了皱眉,回头瞪了手下一眼,但没反驳,只是看着万山:“万总,配合点,别让我们难做。账目我们已经申请冻结了。”
“冻结?”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秦峰手里端着那个标志性的旧保温杯,缓缓走了出来。
他看都没看那个叫嚣的“钉子”,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刘队长。
“刘队长,你要冻结南部战区的军费账户?”
刘队长一愣,眉头紧锁:“秦主任,请不要转移话题。我们查的是那五亿来源不明资金……”
“来源确实不明。”
秦峰打断了他,走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一下。
屏幕亮起。
一张高清扫描的回执单铺满全屏。
收款方:**中国人民解放军南部战区后勤保障部财务结算中心**。
款项性质:**国防战备工程专项捐赠**。
金额:**500,000,000.00**。
而在回执单旁边,是一份被列为“机密”的红头文件扫描件。
秦峰指着屏幕,语气平淡得让人心悸。
“五分钟前,这笔钱已经全部进入战区账户。根据《国防法》及《军事设施保护法》,这笔资金现在属于国家一级战备资产。”
秦峰转过头,看着脸色瞬间惨白的刘队长,微微一笑。
“刘队,你刚才说,你要冻结什么?”
死寂。
整个财务室里,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刘队长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死死盯着那个红头文件上的钢印,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那是军队!
那是国防预算!
别说他一个省厅的经侦队长,就算是省委书记来了,也不敢随意冻结军费!
那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这……这不可能……”那个“钉子”线人失声尖叫,“明明是洗钱……”
“闭嘴!”
刘队长猛地转身,一巴掌狠狠抽在那线人脸上。
啪!
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房间里。
刘队长胸口剧烈起伏,转过身面对秦峰时,腰杆虽然挺得笔直,但眼神已经变了。
那是恐惧。
对绝对权力的恐惧。
“秦主任。”刘队长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可能是个误会。我们接到举报,说是……”
“举报人涉嫌诬告陷害,意图破坏国家战备工程。”
秦峰把保温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刘队,该抓谁,不用我教你吧?”
刘队长深吸一口气,猛地挥手:“收队!把举报人带回去,严审!”
警车来得快,去得更快。
像是逃命一般。
五分钟后,办公室恢复了安静。
万山瘫软在椅子上,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
“老秦……你看到刚才刘建国那张脸了吗?跟吃了苍蝇一样。”
秦峰没有笑。
他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闪烁离去的警灯,目光越发冰冷。
“这只是开始。”
“赵文渊那五个亿,只能算是买路钱。真正的刺刀,现在才见红。”
……
北京,四合院。
赵文渊依旧坐在那盆君子兰前。
电话那是免提状态。
听筒里传来刘队长惶恐的汇报声。
赵文渊没有说话。
直到那边汇报完毕,陷入死寂的等待。
咔嚓。
赵文渊手中的剪刀合拢。
那朵开得最艳丽的君子兰花头,应声而落,掉在泥土里。
“知道了。”
赵文渊挂断电话。
没有暴怒,没有摔东西。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朵断头花,良久,忽然笑了。
笑声低沉,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渗人。
“好手段。”
“拿我的钱,买你的官声,还给我扣了一顶‘破坏国防’的帽子。”
“秦峰,你真的长大了。”
赵文渊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一部红色的老式电话。
拨通。
“我是赵文渊。”
那边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电子音:“老板。”
“启动‘清道夫’程序。”
赵文渊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目标在东江,级别A+。这一次,不需要意外,不需要掩饰。”
“我要他,物理消失。”
“明白。”
挂断电话。
赵文渊看着窗外浓稠的夜色,眼神像是一潭死水。
既然棋盘上的规矩玩不过你。
那就把棋盘掀了。
……
东江的夜风,带着一股湿热的腥气。
秦峰刚走出管委会大楼。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没有来电显示。
只有一条简短的乱码短信,经过特定的解码方式,在他脑海里自动转换成一行字:
**【猎犬出笼。别死。——001】**
秦峰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抬头看了一眼路灯下惨白的光晕,忽然觉得脖颈处有一丝凉意,像是被毒蛇吐出的信子舔过。
那个隐藏在历史夹缝里的幽灵,又出现了。
“想杀我?”
秦峰把手机揣回兜里,大步走进黑暗。
“那得看你们的刀,够不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