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康乐街的霓虹灯刚亮起来,阿福妈就赶紧对着镜子补口红。红色膏体在嘴唇上涂得用力,像是要把心里的涩都盖掉。刚有客人说她口红淡了,话里的轻佻劲儿,她假装没听出来。
“阿玲,3 号桌的李老板等着呢,赶紧过去。” 发廊老板敲了敲柜台,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催促。阿玲攥了攥衣角,那是件洗得发白的短裙子,是老板逼着她穿的,说这样 “招客人”。她深吸口气,端起桌上的啤酒,往 3 号桌走。
李老板看见她,伸手就往她腰上搂:“阿玲,可算等着你了,陪哥喝两杯。” 阿玲身子僵了僵,还是挤出笑,把酒杯递过去:“李老板,您慢用,我给您倒酒。” 指尖碰到男人粗糙的手,她赶紧缩回来,心里像被针扎了下。要是在老家,谁敢这么对她?可现在,为了病床上的男人,为了家里的孩子,她只能忍。
啤酒一杯接一杯地灌进肚子,李老板的话越来越难听,手也越来越不规矩。阿玲实在忍不下去,借口去厕所,躲进了后厨的小角落。她掏出兜里的小照片,是儿子去年的全家福,照片上孩子笑得露出豁牙,她和男人还穿着过年的新衣裳。眼泪掉在照片上,她赶紧用袖子擦掉。不能哭,哭了眼睛肿了,客人该不高兴了。
从发廊出来时,已经快半夜了。街上的人少了,风里带着点凉意,阿玲裹紧身上的外套,往出租屋走。出租屋在巷子最里面,又小又暗,月租要一百五,是她跟老板借的钱。推开门,就看见男人躺在吱呀响的木板床上,腰上还绑着绷带,看见她回来,眼里满是愧疚:“今天…… 又喝多了?”
“没有,就陪客人喝了两杯。” 阿玲赶紧掩饰,走过去帮他掖了掖被子,“今天医生说,再养两个月就能下床了,医药费还差三千,我再攒攒,就能凑够了。” 男人没说话,只是攥着她的手,手心里全是汗。他知道,这钱是她用尊严换来的,心里像刀割一样疼。
阿玲没敢告诉他,昨天有客人想拉她去宾馆,她跑回来时摔了一跤,膝盖现在还青着;也没敢说,老板催她还借的钱,说再还不上,就不让她干了。她只是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苹果,递给他:“今天客人给的,你吃,补充点营养。” 男人接过苹果,没吃,只是放在枕头边。他想留给她,可他知道,她肯定不会要。
夜里,男人睡着了,阿玲坐在床边,借着窗外的月光,缝补着儿子的旧衣服。衣服是去年寄来的,已经小了,可她还是舍不得扔,想着等孩子再长高些,说不定还能穿。她想起老家那位秀兰妹子帮儿子写的信,心里满是盼头。等男人好了,他们就回家,再也不出来了,就算在家种地,也比在这儿受委屈强。
突然,兜里的传呼机响了,是老板发来的:“明天早点来,有个大客户,别迟到。” 阿玲攥着传呼机,心里满是无奈。大客户,又是要喝很多酒的吧?可她不能不去,不去就没钱,男人的医药费就没着落,儿子的学费也没着落。
她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儿子的笑脸,全是男人愧疚的眼神,全是客人们难听的话。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只知道不能放弃。她要是放弃了,这个家就散了。
天快亮的时候,阿玲终于睡着了,梦里梦见儿子扑进她怀里,喊着 “娘,你回来了”,梦见男人的腰好了,能帮着家里干活了,梦见他们一家人坐在院里吃晚饭,月亮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闹钟响的时候,阿玲赶紧起床,洗漱完,又对着镜子涂口红。红色的膏体遮住了嘴唇上的干裂,也遮住了眼里的疲惫。她深吸口气,推开门,往发廊走。新的一天开始了,不管多难,她都得扛下去,为了家里的两个人,为了那个还没实现的梦。
街上的霓虹灯还没灭,映着她孤单的背影。阿玲攥紧兜里的照片,脚步越来越快。再忍忍,再攒点钱,就能回家了,就能见到儿子了,就能过安稳日子了。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