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雪终于停了,阳光透过窗纸照进屋里,在地上洒了片浅黄。柱子帮桂英把晒好的被褥叠整齐时,指尖触到被褥上细密的针脚 , 是桂英病好后,连夜缝补的,连边角都收得整整齐齐。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刚要开口说句谢谢,目光却落在了炕角的蓝布帕子上,那是他昨天收拾东西时不小心露出来的,上面绣着的兰花,瞬间把他拉回了对秀兰的思念里。
“柱子,粥熬好了,快来吃吧。” 桂英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刚病好的轻哑,却依旧温和。柱子赶紧把帕子叠好,塞进衣兜里,快步走向厨房 , 他怕桂英看见帕子,更怕自己眼底的愧疚被她察觉。
厨房的锅里冒着热气,小米粥的香味飘满了屋子。桂英把粥盛进碗里,还往柱子碗里卧了个荷包蛋:“你这些天照顾我和丫儿,也累着了,补补身子。” 丫儿坐在桌边,也跟着点头:“是啊柱子叔,你快吃,这个蛋可香了!”
柱子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荷包蛋的香气让他想起秀兰,以前他从矿上回来,秀兰也会给他卧荷包蛋,军娃还会抢着要吃蛋黄,一家人闹哄哄的,满是烟火气。可现在,他却在另一个女人的厨房里,吃着本该属于秀兰的温柔,心里满是矛盾 —— 他既贪恋这份安稳,又愧疚于对秀兰和军娃的亏欠。
“柱子叔,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不好吃?” 丫儿见他不动筷子,歪着头问。
柱子赶紧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好吃,叔这就吃。” 他夹起荷包蛋,慢慢嚼着,却尝不出半点香味,只有满心的苦涩。桂英看出他有心事,却没多问,只是默默给他添了勺粥:“慢慢吃,别着急。”
饭后,柱子说要去山上捡些柴火,独自出了门。他沿着田埂慢慢走,手里攥着那块蓝布帕子,帕子上的兰花被他摩挲得发亮。他想起秀兰送他去矿上时的模样,想起军娃抱着他腿不让他走的哭声,心里像被针扎着疼 —— 他不知道秀兰现在过得好不好,军娃有没有想他,更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算不算背叛了她们。
走到半山腰,他看见棵老槐树,树干上还留着他以前和军娃刻的小爱心,那时军娃还小,刻得歪歪扭扭,却非要让他也刻一个。柱子靠在槐树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 他想回家,想回到秀兰和军娃身边,可王老板的人还在找他,他回去只会连累她们;可留在桂英身边,他又觉得对不起秀兰,更对不起桂英的温柔。
“柱子叔!” 远处传来丫儿的声音,柱子赶紧擦干眼泪,转身看见丫儿跑过来,手里拿着个铁皮青蛙,“柱子叔,你看这个!是娘给我买的,说让我跟你一起玩!”
柱子接过铁皮青蛙,冰凉的铁皮让他清醒了些。他看着丫儿天真的笑脸,又想起桂英病中依赖的眼神,心里更矛盾了 —— 他不能丢下桂英和丫儿,她们现在只有他可以依靠;可他也不能忘了秀兰和军娃,她们是他的责任,是他心里永远的牵挂。
回到家时,桂英正在给丫儿缝棉袄,看见柱子回来,笑着说:“回来了?柴火够不够?不够明天再去捡。” 柱子摇了摇头,把柴火放在墙角:“够了,够烧一阵子了。” 他坐在桂英旁边,看着她缝棉袄的样子,手指捏着钢针,一针一线缝得认真,像极了秀兰。
“柱子,你是不是想家了?” 桂英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要是想,就回去看看吧,我和丫儿能照顾好自己。”
柱子心里一震,看着桂英温柔的眼神,眼眶瞬间红了。他知道桂英看出了他的心事,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点沙哑:“我不回去,我在这儿陪着你和丫儿。” 他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 , 他怕自己走了,桂英和丫儿又会回到以前的苦日子,更怕自己这一走,就再也找不到这么温暖的家。
夜里,柱子躺在西厢房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摸出怀里的蓝布帕子,又想起桂英白天的话,心里满是挣扎。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一边是结发妻子和亲生儿子,是他无法割舍的过往;一边是温柔体贴的女人和懂事的孩子,是他现在的依靠。这两边,无论选哪一边,都会让他满心愧疚。
“柱子叔,你睡了吗?” 门外传来丫儿的声音,柱子赶紧把帕子藏好,打开门看见丫儿手里拿着个小布偶,“这个给你,娘说你要是想军娃弟弟了,就看看它,像军娃弟弟陪着你一样。”
柱子接过布偶,心里满是感动。他摸了摸丫儿的头:“谢谢你丫儿,叔知道了。” 丫儿笑了笑,转身跑回屋里:“柱子叔晚安!”
柱子关上门,看着手里的布偶,又摸了摸怀里的蓝布帕子,心里慢慢有了决定 —— 他现在不能离开桂英和丫儿,他要先帮她们把日子过好,等王老板的事过去,他就去找秀兰和军娃。如果秀兰还在等他,他会跟她坦白一切,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如果秀兰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他就彻底放下过去,好好照顾桂英和丫儿,不再让她们受委屈。
窗外的月光很亮,照在地上,像铺了层白霜。柱子把布偶放在枕头边,又把蓝布帕子小心收好,心里的矛盾渐渐淡了些。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会有很多困难,可他会带着对秀兰和军娃的思念,也带着对桂英和丫儿的责任,好好走下去,不辜负每一个对他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