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明裤袋里的手机又震了。
银杏叶从纱帘缝隙飘进来时,他正盯着沈昭昭被林修远握住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境外来电的提示灯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极了上周他在澳门赌场输红了眼时,台面上那些跳动的筹码——那时他借了地下钱庄的钱填窟窿,而现在,他需要更狠的筹码扳回一局。
阿明?周曼如端着新炖的燕窝从厨房出来,瓷碗在她手里晃出涟漪,老太太让你把参汤给...给大哥大嫂送过去。
林修明喉咙里滚出冷笑。
昨天在老宅,老太太还拍着他的手背说长房无后,将来家业总要靠你,今天林修远就敢当着全家的面说这个家我说了算。
他摸出手机按断来电,指腹擦过屏幕上001的区号,那是他联系的美国狗仔的号码——沈昭昭不是会玩舆论吗?
他偏要把林家那些见不得光的账翻个底朝天。
曼如,他突然攥住堂弟媳的手腕,去我书房把那本《资治通鉴》拿来,老太太上次说要考我。周曼如疼得皱眉,却在触到他眼底阴鸷时忙不迭点头。
林修明望着她小跑上楼的背影,迅速回了条短信:明晚十点,丽晶酒店顶层,我有料。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被人抽走了。
林总,小赵的声音像块冰碴子,他不知何时站在玄关阴影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屏幕,老太太让我查账,您上个月批的那笔慈善基金,怎么打到了开曼群岛的账户?
林修明的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
小赵是老太太最信任的助理,跟了她三十年,连林修远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他强撑着笑:赵叔这是查我?
我可是按奶奶说的......
按老太太说的,该把证据交给真正能护住林家的人。小赵没等他说完,转身就往客厅走。
林修明想追,却见林修远已经从厨房出来,沈昭昭跟在他身侧,两人交叠的手还没松开。
修远,小赵把手机递过去,您看看这个。
林修远扫了眼短信内容,眉峰骤紧:境外媒体?
他们要曝长房逼走幼弟、私吞资产的假新闻。小赵推了推眼镜,我让人截了他们的采访提纲,里面还提到...昭昭小姐婚前的网文。
沈昭昭的手指在林修远掌心轻轻动了动。
她当然知道那些网文——她用昭华夫人的笔名写了十年宫斗文,读者里不乏林家旧部的太太们。
要是被断章取义成豪门媳妇攻于心计,足够让她在贵妇圈里社会性死亡。
起诉。林修远的拇指摩挲她手背,我让法务部发律师函,封锁所有相关消息源。
沈昭昭突然开口,她仰头看他,眼尾还带着晨起未褪的淡红,修远,你记不记得我写过的《凤栖梧》?
里面皇后被诬通敌,皇帝要封所有言官的嘴,皇后说堵不如疏,要让天下人看见谁在泼脏水
林修远顿住,他想起昨夜在老宅,母亲哭着说昭昭这媳妇太精,你压不住,而沈昭昭只是抱着他送的兔子玩偶坐在沙发角落,睫毛上挂着泪却始终没说一句重话。
原来她不是没手段,是在等他站到她身边。
你想怎么做?他声音放软。
我要开新闻发布会。沈昭昭从包里摸出U盘,小赵查账时,我让人同步调了林修明的银行流水——他挪用了三笔慈善基金,给周曼如买了卡地亚的蓝气球,给赌场还了两百万高利贷,还有一笔...打到了赵叔的私人账户。
小赵的瞳孔猛地收缩。
赵叔跟了奶奶三十年,沈昭昭的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可奶奶年纪大了,有些账她管不过来。
您说,要是媒体知道林氏的慈善款进了私人腰包,是骂林修明,还是骂林家?
林修远突然明白她的打算——与其让境外媒体断章取义,不如主动撕开脓包,让所有人看见林家在自清。
他捏了捏她的手:我让公关部配合你。
新闻发布会当天,沈昭昭穿了件月白提花旗袍。
酒店宴会厅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像给素缎镀了层淡金。
台下记者的镜头闪成一片,她却望着最后一排的林修明笑了笑——他今天穿了件黑西装,领口却歪歪扭扭,显然是被临时拽来的。
各位媒体朋友,她拿起话筒,声音比平时更软三分,有人说林家怕曝光,可我觉得,真正怕曝光的,是那些打着家族旗号中饱私囊的人。
大屏幕亮起的瞬间,林修明猛地站起来。
周曼如送他的蓝气球在银行流水里闪着冷光,赌场的汇款单上盖着鲜红的章,最下面那张,是他和小赵的聊天记录:赵叔,奶奶的药钱我打到您账户,您替我转交。
这是伪造的!林修明吼道,额角青筋跳得像条蛇,是沈昭昭...是她陷害我!
陷害?沈昭昭按下遥控器,画面切到监控录像——凌晨三点的财务室,林修明戴着白手套打开保险柜,手里的U盘明晃晃对着镜头。林氏集团的每间财务室都有360度无死角监控,她转向林修明,你以为奶奶的助理会帮你,可赵叔昨天已经把所有证据交给了修远。
小赵在台下猛地站起,又颓然坐下。
他想起昨天沈昭昭递给他的体检报告——奶奶的心脏支架该换了,而林修明承诺给他的,连手术费的零头都不够。
还有这个。沈昭昭举起手机,播放一段录音,林先生,您说的长房逼走幼弟,是指您上个月在高尔夫球场说大哥没儿子,迟早得把位置让给我
林修明的脸瞬间煞白。
他想起那天在球场,他喝了半瓶威士忌,拍着记者的肩膀说的那些醉话。
原来沈昭昭早就在他常去的地方装了录音设备——就像她写的宫斗文里,妃子总在对手的妆匣里放窃听器。
我...我是被蛊惑的!他突然转向林老爷子的位置,爷爷,是周曼如...她逼我拿钱!
周曼如地甩了他一耳光:你昨天还说等我上位,就封你做少奶奶
宴会厅里炸开一片喧哗。
林老爷子扶着拐杖站起来,他的脸比平时更青,指节敲在桌面咚咚响:从今天起,林修明不再是我林家人!
林氏集团的门,你永远别想进!
法警上来时,林修明突然跪下来,抓住沈昭昭的旗袍下摆:昭昭,我知道错了...求你...求你跟爷爷说...
松手。林修远挡在她面前,声音冷得像冰锥,你该求的,是那些被你挪用善款的孤儿。
沈昭昭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昨夜他撕碎的离婚协议。
原来最厉害的以退为进,从来不是算尽人心,而是等那个能替你挡住所有刀的人,自己站到你前面。
发布会结束时,夕阳正透过落地窗洒进来。
沈昭昭翻着刚收到的媒体通稿,新时代豪门媳妇典范几个字刺得她眼睛发暖。
手机突然震动,是老宅的管家发来消息:二小姐今天把花园的月季全拔了,说大嫂能管大哥,我就能管爷爷
她望着窗外被风吹动的银杏叶,轻轻笑了。
这才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