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厅水晶灯的光斑还在沈昭昭发间跳着,她垂眸盯着掌心温热的翡翠家主印,指腹摩挲过雕着缠枝莲的纹路。
昨夜匿名邮件里那张模糊照片突然浮上来——林修文西装革履坐在咖啡厅,对面男人压着鸭舌帽,指尖正翻着林氏机密文件。
昭昭?林修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试探的轻。
他今天没系领带,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处淡淡的旧疤——那是三年前为救她被醉酒司机撞的。
沈昭昭转身时,袖扣在桌沿磕出清响。
她把家主印轻轻放进檀木匣,匣底铺着林老太太亲手绣的金丝牡丹:修远,你说那几笔境外转账,能追查到具体人吗?
林修远走到她身侧,指节抵着桌面撑住身体,西装裤缝绷得笔直:财务总监说对方账户像团乱麻,每转三成就换个壳。他低头看她,眼尾的细纹被阳光镀得温柔,我让法务部准备查账通知,明天就...
别急。沈昭昭按住他手背,指腹蹭过他常年握钢笔磨出的茧,你还记得我写过的《金枝策》吗?
章娘娘要扳倒贵妃,从来不让自己沾手。她从抽屉里抽出份项目书,封面印着林氏-南洋航运扩建计划我让人在茶水间说漏嘴,说你要亲自选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林修远挑眉,指节叩了叩项目书:里面加了料?
资金链预测少算了两千万缺口。沈昭昭歪头笑,眼尾弯成月牙,林修文的助理小周上周帮他取过三次快递,每次都去街角那家咖啡馆——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枚银色纽扣,这是我今早打扫书房时,在窗帘褶皱里捡到的,和小周昨天穿的衬衫纽扣一模一样。
林修远突然握住她手腕,把那枚纽扣凑到眼前。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袖口渗进来,烫得沈昭昭耳尖发红:你故意让他偷听到项目风声,又留机会让他不小心看到假资料?
他们要的是能快速套现的漏洞。沈昭昭抽回手,指尖点在项目书融资方案那页,等他们自以为抓住把柄,急着联合影子股东提前注资...修远,猎人要等兔子撞进陷阱,才拉网。
林修远忽然低头吻她发顶,呼吸扫过耳垂:我夫人这脑子,该去管林氏战略部。他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拇指快速划动,我让技术部在小周电脑装了追踪软件,现在他每封邮件、每个通话记录,都在法务部监控屏上跳。
三天后傍晚,沈昭昭在佛堂给林老太太奉茶时,手机震了震。
她垂眸扫过消息:猎物入笼。
林老太太正用银镊子夹着沉香往香炉里放,白烟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昭昭,你前日说要查账,修远应了?
奶奶,查账不如让他们自己露马脚。沈昭昭把茶盏推过去,青瓷碰着红木桌沿,您当年管账时,总说贪钱的手,闲不住
林老太太突然笑了,银镊子掉在托盘里:我就说,你比我会算账。她端起茶盏抿了口,又皱起眉,这茶太苦,放颗冰糖。
沈昭昭转身去取糖罐,余光瞥见林修文从佛堂外经过,西装后摆被风掀起一角。
他脚步很急,手机贴在耳边,嘴唇动得飞快,像是在说尽快打款。
。
沈昭昭手机又震了条消息:资金到账,对方启动套现程序。
她捏着糖块的手顿了顿,糖粒在指缝里硌出红印。
窗外玉兰树的影子爬过窗棂,把林老太太的脸切成明暗两半。
老人正盯着香炉里的烟,像是看出了神:昭昭,你说当年我要是软和点,修远他爸是不是...
不会的。沈昭昭把糖块放进茶盏,涟漪荡开,苦茶立刻甜得发腻,您教他的护着家里人,他记了一辈子。
林修远的电话是在深夜十一点打来的。
沈昭昭刚卸了妆,正对着镜子擦晚霜,手机在床头柜震得直跳。
她接起来,听见他低哑的声音:他们动了,把南洋项目的假资料卖给了三家境外基金,现在正往自己账户转第一笔钱。
法务部的人到了吗?沈昭昭把发绳解开,长发披散在肩头,镜中倒影里,她眼尾的泪痣随着笑意轻轻颤。
陈律师带着公证员在楼下等。林修远的背景音里传来车门关闭声,昭昭,你要一起去吗?
沈昭昭对着镜子把头发重新扎成低马尾,发圈是林修远去年送的,缀着小颗碎钻:我在家族会议等你。
次日上午十点,林氏顶楼会议室。
红木长桌尽头,林老爷子捏着放大镜,鼻尖几乎要贴在财务报表上。
他平时总梳得油亮的白发乱了几缕,镜片后的眼睛瞪得通红:挪用资金三千七百万?
和黑鲨基金有往来?
爷爷,这是银行流水和邮件往来记录。林修远把一沓盖着红章的文件推过去,每一页都标着醒目的黄签,小周的电脑里存着和影子股东的聊天记录,他们计划等项目崩盘后,把责任推到我头上。
荒唐!林老爷子拍桌,茶杯跳起来,茶水溅在林氏祖训的刺绣上,修文呢?
让他滚进来!
会议室门地被推开。
林修文脸色煞白,领带歪在锁骨处,衬衫下摆从西裤里挣出来,像只被拔了毛的孔雀:爸!
这是陷害!
我根本不知道...
陷害?林老太太突然开口。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织锦旗袍,翡翠镯在桌沿磕出脆响,小周今早被保安堵在地下车库,包里装着半盒黑鲨基金的名片。
你说你不知道?
林修文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椅背上。
他看向沈昭昭,眼神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是你!
你故意设局!
我只是让该见光的,见了光。沈昭昭坐在林修远右侧,家主印就摆在她面前。
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在翡翠上折射出虹光,林家的钱,是祖宗打下来的家业;林家的人,该护着家业。
林老爷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林修远立刻起身给他拍背。
老人喘匀了气,从西装内袋摸出金笔,在股东除名决议上重重签了字:林修文,还有那些躲在背后的影子,永久除名!
林修文扑过来要抢文件,被两个保安架住胳膊。
他挣扎着看向林老太太,奶奶,我是您亲孙子!
林老太太别开脸,盯着窗外的玉兰树。
花瓣落了满地,像谁撒了把碎雪:当年我跪在祠堂三天三夜,是为护着你爸不被人戳脊梁骨。
你呢?
你护着林家了吗?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
沈昭昭听见自己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得耳膜发疼。
林修远的手悄悄覆上来,掌心带着薄汗,却暖得让人安心。
昭昭。林老太太转回头,眼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柔软,你这招,比当年我狠。
沈昭昭喉咙发紧,刚要说话,林修远的手机在桌上震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起身走到窗边接电话。
陈小姐?他背对着众人,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这么晚...好,我知道了。
沈昭昭盯着他挺直的背影,忽然想起上周整理他书房时,在抽屉最底层发现的旧相册——封皮落着薄灰,里面夹着张泛黄的合影:穿白衬衫的少年和扎马尾的姑娘站在樱花树下,笑得分外灿烂。
窗外的风掀起她的裙摆,沈昭昭轻轻握住家主印。
翡翠贴着掌心,像块烧暖的玉,慢慢熨平她心里那点说不出的涩。
林修远挂了电话转身,看见她望着自己笑。
他走回来坐好,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背:公司有点事,晚点和你说。
沈昭昭点头,把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她望着长桌尽头家和万事兴的匾额,忽然想起自己新构思的宫斗文结局——原来最厉害的招,从来不是刀光剑影,而是让该留下的人,心甘情愿为你守着灯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