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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沟南岸,宋军前哨营寨如同几颗钉子,牢牢楔入了边境线。项元镇、梅展等老将严格执行着“固守待机”的将令,任凭辽军游骑在外如何叫骂挑衅,只是坚守不出,以弓弩伺候。对峙的平静下,暗流愈发汹涌。主帅蔡明远驻跸真定大营,日日听着前哨“怯战”的消息,心中的焦躁与不满与日俱增。

**一、 家书抵万金,柔情绕铁甲**

这一日,王伦正在监军帐中与几位节度使商议粮草调配事宜,亲随“贾浪”(燕青)悄然入内,递上一个小巧的、用特殊手法密封的竹筒。这是**天罗地网**内部传递最紧急、最机密信息的渠道。

“主人,南边来的,‘家里’的信。”燕青低声道,眼神示意。

王伦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对几位节度使道:“诸位将军,粮草之事便按方才所议办理,务必确保前哨供应。下官有些许杂务,暂且失陪。”

回到内帐,王伦屏退左右,小心地按照特定顺序解开竹筒的机关。筒内是一卷薄如蝉翼的素笺,展开一看,那熟悉的、略带英气的笔迹映入眼帘,正是妻子扈三娘写来的家书。

信中没有寻常女子的缠绵悱恻,字里行间却透着深深的牵挂与支持:

“夫君见字如面。北地凶险,刀剑无眼,妾与**顶天**日夜悬心,盼君早奏凯歌。**顶天**已能咿呀学语,壮实可爱,常挥舞你留下的小木枪,眉眼间颇有夫君风范……”

看到“顶天”二字,王伦坚毅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指尖轻轻拂过儿子的名字,仿佛能感受到那小小生命的温度与期盼。远在边关的杀伐之气,似乎都被这来自远方的温情冲淡了几分。

扈三娘在信中接着汇报:“**梁山、河北两大战区**,托夫君洪福,根基稳固,钱粮充足,弟兄们操练不辍,士气高昂。近日闻听辽狗猖獗,侵我疆土,弟兄们皆义愤填膺,摩拳擦掌,纷纷请战,欲北上助夫君一臂之力,痛击胡虏!卢俊义哥哥、林冲哥哥等亦来信询问方略。”

王伦读到这里,神色转为凝重。兄弟们的忠勇令他感动,但大规模调动义军,时机远未成熟。他沉吟片刻,提笔回信。

他先表达了对妻子和儿子的思念与歉疚,嘱托她保重身体,教导孩儿。随后,笔锋转入正题,谈及军事:

“……三娘吾妻,见信如晤。北地局势,错综复杂,非旦夕可定。蔡帅(蔡明远)锐意进取,然军中掣肘颇多,十节度虽勇,亦需磨合。辽帅兀颜光,老辣凶悍,不可小觑。”

“**家中弟兄们忠勇可嘉,为夫心感。然此时绝非大举北上之机。** 朝廷大军在此,义军贸然现身,恐生无数变故,授人以柄。传我令谕:两大战区,进入一级战备,厉兵秣马,严密监视各方动向,但无我亲笔调令,绝不可擅动!一切以稳固根基为要。”

他思索了一下,继续写道:“然,情报乃重中之重。着你即刻传令,命**时迁、马灵(小华光灵驹子)** 二位头领,挑选精干人手,秘密北上,至真定府一带与我汇合。此地天罗地网,需重新编织,深入辽境,探听虚实,此事非他二人之能不可胜任。**梁山本部天罗地网事宜,暂由戴宗兄弟总摄负责。** 切记,行动务求隐秘,万勿暴露跟脚。”

写完信,他用特殊的药水处理了字迹,待其干透后,才仔细封好,交给燕青:“用我们自己的渠道,最快速度送回‘家里’。”

“明白。”燕青接过信,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

家书的温情与肩头的重担交织在一起,让王伦的心绪更加复杂。他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钢丝,既要借助朝廷的力量打击辽国,又要时刻提防背后的冷箭,还要维系和发展自身真正的根基——那远在梁山、河北的义军同盟。这一切,闻焕章等朝中“盟友”皆不知情,他必须独自承担。

**二、 帅令急催,轻骑涉险**

就在王伦处理家书的第二天,项元镇从前哨派回信使,带来了一个“诱人”的消息:小股辽军押送大批辎重,正沿白沟北岸一条小路向西移动,戒备看似松懈。

这消息如同在干燥的柴堆里投入了一颗火星。一直按捺不住的蔡明远瞬间兴奋起来!

“战机!此乃天赐良机!”他在帅帐中来回踱步,脸上泛着红光,“定是辽人以为我军怯战,故如此大意!若能截下这批辎重,必能重挫辽军士气,大涨我军威风!”

王伦闻讯立刻赶来劝阻:“蔡帅!此事蹊跷!兀颜光用兵谨慎,岂会如此大意暴露粮道?恐是诱敌之计!我军前哨立稳不久,敌情未明,不宜妄动!”

韩存保、项元镇等老将也纷纷派人或亲自来信,恳请蔡明远谨慎,认为这极可能是陷阱。

然而,此时的蔡明远哪里听得进去?他认定这是老将们怯战、王伦保守,阻碍他立下头功。他傲然道:“尔等休要多言!用兵岂能一味持重?岂不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帅意已决!亲率三千精骑,即刻出发,渡河截粮!王监军与诸位节度使守好大营,待本帅捷报!”

王伦心中暗叫不好,还想再劝:“蔡帅!三千兵马是否过于单薄?即便要去,也当多派兵马,互为策应……”

“兵贵神速!人多反而拖沓!”蔡明远不耐烦地打断,“本帅有武状元之勇,麾下皆百战精骑,对付小股押粮辽军,足矣!王监军,你便在营中,看好本帅如何破敌吧!”说罢,不顾众人反对,点齐麾下最精锐的三千骑兵,大开营门,旋风般向北扑去。

王伦望着远去的烟尘,眉头紧锁,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祥预感。他立刻对身边的燕青道:“速去告知项元镇、梅展节度使,加强戒备,随时准备接应!你再带几个机灵的好手,远远跟上蔡帅,察看情况,若有异动,立刻回报!”

“是!”燕青领命,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营外。

**三、 深谷伏兵,困兽犹斗**

蔡明远率领三千骑兵,轻易找到了信使所说的那条小路,果然看到一支辽军押运着数十辆大车,逶迤而行。他大喜过望,不疑有他,挥军便冲杀过去。

那支辽军一见宋军,果然“惊慌失措”,丢弃车辆,四散奔逃。蔡明远见状更是得意,下令追击,欲全歼这股“溃兵”。

然而,当他的人马深入一处草木茂盛的谷地时,异变陡生!

只听一声凄厉的胡笳号角响起,两侧山坡上瞬间竖起无数辽军旗帜,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如同从地底钻出!紧接着,沉重的马蹄声如同雷鸣般从谷口和后方传来,大队辽军铁骑封死了退路!当先一员辽将,身高九尺,面目狰狞,手持一杆浑铁点钢枪,正是辽国先锋大将——兀颜光麾下的猛将,琼妖纳延!

“南蛮小儿,中我家元帅之计矣!还不下马受死!”琼妖纳延声如巨雷。

蔡明远这才如梦初醒,惊得魂飞魄散!他麾下骑兵陷入狭窄谷地,进退不得,两侧箭如雨下,顿时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结阵!向外冲!”蔡明远挥舞长枪,试图稳住阵脚,但在辽军有备而来的猛攻下,宋军阵型迅速崩溃。琼妖纳延亲自带队冲杀,直取蔡明远,两人战不十合,蔡明远便觉臂膀酸麻,险象环生,心中叫苦不迭,方才的骄狂之气早已被恐惧取代。

**四、 义军天降,奇兵破局**

就在宋军即将全军覆没之际,战场侧翼的山林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而诡异的梆子声!

紧接着,无数箭矢如同飞蝗般从林中射出,精准地覆盖了辽军弓箭手的阵地,顿时引得辽军一阵混乱。同时,一支人数不多,但行动极其迅捷的步卒,如同鬼魅般从侧翼杀出,直扑辽军后阵!这些人衣甲不一,甚至有些穿着百姓服饰,但个个身手矫健,战术刁钻,专挑辽军薄弱处下手,或砍马腿,或射将领,搅得辽军后阵大乱。

为首一员年轻将领,白马银枪,身姿挺拔,在乱军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他枪法精湛,势大力沉,每一枪刺出,必有一名辽兵落马,勇不可当!正是那支活跃在敌后的义军首领——岳飞!

“岳家军在此!辽狗受死!”岳飞声如惊雷,一杆长枪化作点点寒星,瞬间将几名试图组织反击的辽军百夫长挑落马下。

这支义军的出现,完全出乎辽军意料。琼妖纳延不得不分兵应对侧后的袭击,对蔡明远部的压力骤减。

一直在远处高地上观察的燕青,看到这一幕,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对身边人道:“快!回报监军!义军出现,正在搅乱辽军!时机难得!”他自己则如同狸猫般向下潜去,准备接应。

真定大营中,王伦接到燕青传回的消息,霍然起身!

“果然中伏!幸有义军!”他立刻下令,“击鼓!聚将!”

鼓声隆隆,众将迅速齐聚帅帐(虽蔡明远不在,但王伦以监军身份主持)。

王伦言简意赅:“蔡帅中伏,被困于野狼谷!现有义军相助,搅乱敌阵!此乃救援良机!韩存保节度使,请你立刻率本部骑兵,直扑野狼谷口,接应蔡帅突围!项元镇、梅展节度使,你二人各率本部,从两翼压上,牵制辽军,掩护韩将军行动!李从吉节度使,率部于大营外列阵,以防辽军趁虚偷袭!立刻行动!”

军情如火,众将也知道此刻不是扯皮的时候,王伦的指令清晰明确,纷纷领命而去。

韩存保一马当先,率领数千铁骑,如同决堤洪水般冲出大营,直扑野狼谷。项元镇、梅展也各率兵马,从两翼展开,摇旗呐喊,鼓噪而进。

谷地之中,正在苦苦支撑的蔡明远,忽闻南方杀声震天,只见“韩”字大旗迎风招展,宋军援兵已至,顿时精神大振,奋力向外冲杀。

琼妖纳延见宋军援军大至,侧翼又有那支难缠的义军不断袭扰,知道今日难以全功,恨恨地看了一眼在乱军中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岳飞,下令鸣金收兵。

辽军如潮水般退去,丢下了不少尸体和辎重。

五、 战后余波,英雄再会

残阳如血,将野狼谷的硝烟与尸骸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收兵的铜钲声在辽军方向响起,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渐渐远去。宋军开始清理战场,气氛沉重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王伦在燕青的护卫下,站在营门外的高地上,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支正在有序撤离战场的义军。他的心神,还沉浸在方才那惊鸿一瞥的震撼之中。

**(王伦的心理活动)**

“岳飞……这就是真实的岳飞吗?”王伦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远比汴京武科场那次更为强烈。“史书上的记载,评书里的传唱,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那不是纸面上的一个名字,一段功绩,而是活生生的、能在万军之中扭转乾坤的魂与魄!”

他看着那个在乱军中如同礁石般屹立、枪出如龙的白袍小将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一个时代的气运所钟。“‘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原来不是夸张。这种勇毅,这种于绝境中奋起、引领士气的能力,是天生将帅的烙印!” 作为一个知晓历史走向的穿越者,亲眼见证这位千古传颂的名将在其初出茅庐时便已光芒万丈,那种跨越时空的认同感与激动,几乎让他难以自持。他更加坚定了决心,无论付出何种代价,绝不能让这片土地重复那原有的、令人扼腕的悲剧轨迹。

就在这时,那支义军队伍中分出一骑,白马银枪,正是岳飞。他并未直接冲向大营,而是勒马驻足,朝着王伦所在的方向望来。距离尚远,看不清面容,但王伦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的锐利与探寻。

忽然,岳飞似乎辨认出了什么,身体明显微微一震!他猛地一夹马腹,那匹神骏的白马如同一道离弦之箭,泼剌剌冲了过来,速度极快,马蹄溅起一路烟尘。

直至离王伦尚有十余步,岳飞才猛地一勒缰绳,战马长嘶人立而起,显示出其精湛的骑术。他几乎是滚鞍下马,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几步抢到王伦面前,原本因厮杀而冷峻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与激动。

“王……王恩公?!真的是您?!” 岳飞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他双手抱拳,深深躬身,几乎成九十度,“鹏举拜见恩公!汴京一别,时时感念恩公大德,只恨无缘报答!万万想不到……想不到竟能在此地、此刻,再见恩公尊颜!恩公您……您怎会在这刀兵凶危的北疆前线?还成了……监军大人?” 他的语气充满了意外、惊喜,以及发自内心的关切。在他印象中,王义是一位智谋深远、温文尔雅的文士书生,与这尸横遍野的战场格格不入。

王伦看着眼前风尘仆仆、血染征袍,却对自己恭敬有加的年轻虎将,心中百感交集。他上前一步,亲手托住岳飞的双臂,触手处只觉得对方臂膀坚硬如铁,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岳壮士,快快请起!”王伦用力将他扶起,脸上带着真挚的笑意和难以掩饰的激赏,“世事如棋,人生际遇谁能预料?王某亦是奉旨北上,参赞军务。倒是你,岳鹏举!”

王伦后退半步,上下打量着岳飞,目光灼灼,语气中充满了毫不吝啬的赞叹:“今日战场,王某亲眼得见!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枪挑敌酋,提振士气,力挽狂澜于既倒!真乃**熊虎之将,国之干城**!昔日汴京,我便知你非池中之物,今日一见,方知还是低估了你!好!好一个岳鹏举!” 这番赞扬,情真意切,既有长辈对晚辈的期许,更有一种超越时代的、对绝世名将的由衷敬佩。

岳飞被王伦如此直白而热烈的赞扬说得有些赧然,但更多的是感受到知遇之恩的暖意,他再次躬身:“恩公过誉了!鹏举只是尽武人本分。今日能助恩公与官军脱困,实乃天意,让鹏举有机会略报恩公于万一!”

“哈哈,好一个天意,好一个武人本分!”王伦朗声笑道,随即神色转为郑重,“鹏举,闲话稍后再叙。我且问你,你与麾下弟兄,今后有何打算?” 他不再称呼“岳壮士”,而是直接以表字相称,亲近之意不言而喻。

岳飞神色一正,坦然道:“回恩公,鹏举与兄弟们志在驱除胡虏,收复河山。如今以游击袭扰为主,尚无固定驻地。”

王伦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提出了深思熟虑的建议:“独木难支,孤军难久。辽骑势大,非游击可尽全功。鹏举,可愿与我官军结为犄角,信息共享,协同作战?王某以监军之名保证,一应粮秣军械,优先供给贵部,绝不干涉你内部指挥之权!你我携手,只为更快、更狠地打击辽寇,如何?” 他将合作的条件说得清清楚楚,给予了岳飞最大的尊重和自主权。

岳飞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他深知王伦此议的份量,这不仅是雪中送炭的支援,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他几乎没有犹豫,抱拳肃然道:“恩公信重,鹏举感激不尽!为国杀敌,正是鹏举所愿!从今日起,岳飞及麾下‘岳家军’,愿与恩公麾下官军同进同退,信息互通,战术协同,共击辽虏!若有违此誓,天人共戮!”

“好!”王伦重重一拍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得鹏举一诺,胜过千军万马!具体联络协调事宜,你可与我身边这位贾浪兄弟对接。” 他指了指燕青。

燕青上前,与岳飞互相见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对对方气度的欣赏。

军情紧急,不容久叙。岳飞再次向王伦躬身一礼:“恩公,战场未靖,鹏举需立即返回安排防务,并派人建立联络通道。就此别过,恩公保重!”

“鹏举亦须万事小心!后会有期!”王伦拱手还礼。

岳飞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王伦,眼神复杂,有感激,有尊敬,有找到同道中人的振奋,或许还有一丝对这位神秘恩公身处前线的好奇与担忧。他调转马头,白马如同一道银色闪电,绝尘而去,与远处那支静默如山的义军队伍汇合,迅速消失在苍茫暮色与起伏的丘陵之后。

王伦久久伫立,望着岳飞消失的方向,心潮澎湃。

**(王伦心理活动)**

“历史……或许真的可以改变。”他深吸一口带着血腥与硝烟气的冰冷空气,“岳飞,这条潜龙,已经遇到了他的风云。而我……就是要让这场风云,席卷得更早,更猛烈,彻底涤荡这北方的阴霾,乃至……改变那即将南下的、更可怕的命运。” 他知道,与岳飞建立起这条牢固的战略纽带,意义远超赢得一场战役。这是一个穿越者,与这个时代最璀璨的将星,共同迈出的、对抗既定命运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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