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之眼悬于破碎的苍穹之上，其漠然的目光如同两道贯穿虚无的光柱，将林枫与叶凡牢牢锁定。那目光并非蕴含杀意，而是一种超越情感、凌驾法则的绝对“审视”。在这目光之下，化神巅峰的魔威与寂灭深沉的领域，都显得渺小如尘，失去了所有色彩。
“最终净化程序启动。”
“构建‘因果审判场’。”
冰冷的意念如同宣告，并非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范围内所有生灵的灵魂底层。下一瞬，林枫与叶凡周围扭曲、塌陷的空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抚平、重塑。一片纯白、无限延伸的空间取代了星陨阁上空的战场，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唯有绝对的“秩序”与“规则”。
在两人中间，一座巨大无比、由无数细微符文流转构成的天平缓缓浮现。天平通体呈现半透明的琉璃色泽，散发着追溯本源、衡量善恶的古老气息。天平的一端，投射下光芒笼罩住叶凡，另一端，则锁定了林枫。
“检测目标个体：叶凡（原天命载体，现魔化污染源）。”
“检测目标个体：林枫\/楚尘（异数，源心窃取者，因果扭曲核心）。”
“开始进行‘因果罪孽’量化评估……”
规则之眼的光芒微微闪烁，那座巨大的审判天平开始缓缓倾斜——首先是朝向叶凡的一端沉下！无数画面如同流光般在天平托盘上闪过：他因林枫掠夺而失去的龙血宝丹、秘境传承、红颜知己的信任、宗门地位的跌落……直至最终被逼入魔域，承受万魔蚀心之苦，双手沾满无尽杀戮。属于他的“苦”与“恶”，被清晰地量化，沉重无比。
叶凡发出痛苦的嘶吼，那些被强制回溯的记忆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切割着他的灵魂。他周身的魔气剧烈翻腾，怨恨与不甘几乎要冲破这审判空间的束缚。
然而，就在天平即将彻底倒向叶凡，判定其“罪孽深重”予以“净化”之时，规则之眼的光芒转向了林枫。
“开始追溯‘因’之链条……”
笼罩林枫的光芒骤然变得刺目。审判天平另一端开始下沉，而这一次，浮现的画面更加复杂、更加触目惊心：
黑风山脉，林枫（楚尘）如何巧妙设计，夺走本属于叶凡的龙血宝丹，并嫁祸赵干……
青云宗外门大比，他如何利用先知，破解叶凡招式，当众将其击败，粉碎其无敌心……
远古秘境，他如何如幽灵般提前一步，洗劫叶凡所有机缘，甚至夺走其相伴的妖兽幼崽……
北域战场，他如何运筹帷幄，将本属于叶凡的救世战功与威望揽于自身……
一桩桩，一件件，清晰无比地展现在这绝对规则的审判空间之中。不仅仅是掠夺，还包括因他的介入，导致叶凡原本可以结交的盟友反目，可以避开的死劫降临，可以守护的人惨死……无数细微的因果线被强行梳理、显化，最终汇聚成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恶因”洪流，重重地压在了审判天平属于林枫的这一端！
天平开始以更快的速度，反向朝着林枫倾斜！
“不……不是这样的！”林枫在心中怒吼，他试图挣扎，却发现自己在这片空间中，连一丝寂灭之力都无法调动，仿佛变成了一个纯粹的、被观测的“信息体”。“我只是为了活下去！是这该死的命运先对我不公！”
他看到了天平上闪现的，因他间接或直接导致死亡的那些无辜者的面孔，看到了星陨阁因他而衰败的惨状，看到了苏沐清被因果煞气侵蚀时痛苦的表情……一种前所未有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沉重感攫住了他。这不是力量对抗，而是源自“存在”本身的审判。
“因果罪孽量化完成。”
“个体‘林枫’，承担主要扭曲责任。”
“判定：存在本身即为‘错误’，予以……”
规则之眼的“抹除”意念即将降临的刹那——
“等等！”
一声厉喝，并非来自林枫或叶凡，而是强行穿透了审判空间的壁垒！只见那纯白空间的边缘，一道微弱的月华如同执着的利刃，艰难地撕开了一道缝隙！苏沐清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显然为了闯入此地付出了巨大代价。她身后，是浑身浴血、凭借强大意志强行凝聚残存星辰之力的楚风云！
“规则！若论因果，我星陨阁倾力培养此子，享其带来之荣光，亦承其引来之后果！这份罪孽，我楚风云，愿代子分担一程！”楚风云声如洪钟，一道精纯的本源魂力毫不犹豫地射向审判天平林枫所在的一端。那魂力中，包含着他对林枫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守护，竟让那沉重下坠的托盘，微微停滞了一瞬！
“还有我！”苏沐清眼神决绝，眉心月神印记燃烧般闪亮，最精纯的月华本源化作一道清流，同样融入天平，“他的路，有我同行！他的因果，自有我一份！”
与此同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那原本剧烈挣扎、充满怨恨的叶凡，在看到楚风云与苏沐清不惜自身也要为林枫分担罪孽的场景时，猩红的眼眸中，竟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是嘲讽？是羡慕？还是……一丝被遗忘的，关于“守护”与“承担”的记忆碎片？
就在规则之眼因这突如其来的“变量”而运算微滞的千万分之一刹那——
林枫动了！
他不是对抗规则，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他将自身全部的意识，主动沉入了那被审判天平显化出的、属于他自己的“恶因”洪流之中！不再辩解，不再逃避，而是以最坦诚、最彻底的态度，去“拥抱”自己所有的罪！
“我承认！”
“我林枫，穿越至此，为求活命，不择手段，掠夺机缘，扭曲命运，致使生灵涂炭，因果崩坏！”
“此皆为我之选择，我之罪孽！”
他的意念如同洪钟，响彻审判空间。伴随着这彻底的“承认”，那庞大的恶因洪流仿佛找到了唯一的归宿，更加汹涌地汇聚向他。审判天平猛地向林枫一端彻底沉底！
但紧接着，林枫猛地抬头，暗灰色的“星辰之眼”直视规则之眼，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强硬的反问：
“然，天道不公，以万物为刍狗！”
“设定天命之子，操控众生轨迹，视我等为棋子傀儡，这……难道就不是最大的‘因’？！”
“若我之罪在于反抗，在于挣扎求生，那么设定这残酷剧本，坐视悲剧发生的‘你’……又该当何罪？！”
他将自身承载的所有罪孽因果，化作一股决绝的、充满叛逆意志的冲击，反向轰向了那冰冷的规则之眼！
“逻辑冲突……最高权限质疑……”
“错误……错误……核心指令受到冲击……”
规则之眼那绝对漠然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如同程序卡顿般的混乱！审判天平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林枫那融合了自身全部罪孽与叛逆意志的一问，如同病毒般侵入了这绝对理性的审判系统！
纯白的空间开始扭曲，变得不稳定。
笼罩林枫和叶凡的光芒也变得时强时弱。
叶凡怔怔地看着那因承载过多因果罪孽而灵魂形体都变得有些模糊、却依旧昂首质问“苍天”的林枫，又看了一眼不惜代价闯入此地的楚风云和苏沐清，眼中的猩红魔光，竟不知不觉黯淡了几分。一种名为“复杂”的情绪，在他被仇恨填满的心底，悄然滋生。
“嗡——！”
规则之眼似乎启动了某种应急机制，强行稳定了自身。
“检测到高危悖论冲击……审判程序暂停。”
“目标个体‘林枫’、‘叶凡’，暂定为‘高度不稳定变量’，封印部分力量，流放至‘无序废渊’，进行深度观测……”
两道蕴含着强大封印力量的规则锁链，自虚空中探出，分别缠绕向林枫与叶凡。
林枫感受到自身化神中期的修为被急剧压制，寂灭之心与星辰之眼的力量也被暂时封禁大半。他看向苏沐清和楚风云，传递出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任由那锁链将其拖向一个突然出现的、充满混乱与毁灭气息的空间漩涡。
叶凡在锁链加身时，只是深深地、难以言喻地看了林枫一眼，没有反抗，也被拖入了同一个漩涡。
就在两人的身影即将彻底消失在“无序废渊”入口的刹那——
规则之眼冰冷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在了因强行闯入审判空间而元气大伤、几乎昏迷的苏沐清身上。
“检测到关联个体‘苏沐清’，身负‘月神’传承印记，与核心变量‘林枫’因果纠缠度：极深。”
“判定：具备潜在‘引导’与‘锚点’价值。”
“启动……备用方案：‘命运试炼’……”
一道微弱却无比纯净的月光，毫无征兆地自规则之眼中分离，瞬间没入了苏沐清的眉心。她身体微微一颤，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眼眸深处，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古老的月神符文，若隐若现。
（第11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