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标接收完毕。规则权限对接中……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
天道意志那冰冷的道音，如同机械的倒计时，在残破的战场上空回荡。庞大的信息洪流持续涌入联军核心成员的识海，勾勒出一幅令人绝望却又不得不为之奋战的终极图景——位于“第七培育场”边缘，一处被称为“归墟之眼”的绝地，那里是界壁最为薄弱的所在，也是他们计划中凿穿囚笼的突破口。
残存的联军舰队正在紧急修复，修士们默默调息，将状态调整至巅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悲壮而决绝的气氛。这是一场胜率渺茫、近乎自杀的远征，但知晓了“囚笼”真相后，他们别无选择。
苏沐清和紫苑守护在楚尘身旁，助他稳定着体内因接连重创而依旧混乱的气息。逆天盟盟主则与叶灵儿等人，紧张地分析着天道意志传来的星图与环境数据，试图找出任何可能提升那渺茫成功率的细节。
然而，就在这紧张备战的时刻，楚尘的眉头猛地蹙紧，一股截然不同的、阴冷而诡异的灼痛感，自他眉心识海深处骤然爆发！
是幽冥主宰的印记！
这灼痛感与以往被动承受追踪时完全不同，其中不再仅仅是贪婪与毁灭的意志，反而夹杂着一丝……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精心包装过的“诱惑”！一段包含着明确空间坐标，以及简短信息的意念，如同毒蛇的低语，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感知中：
“囚笼……并非绝路……”
“‘观测者’之隙……可通‘外域’……”
“携‘源心’至此……赐汝……超脱……”
那坐标指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并非界壁边缘，反而深入“培育场”腹地，一个连天道意志提供的星图上都标记为“规则紊乱区-极度危险”的空旷星域。更让楚尘心神震动的是，那意念传递来的感觉，并非虚假的欺骗，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真实性”，仿佛那里确实存在着一扇连天道意志都未曾察觉的、“安全”脱离囚笼的“后门”！
是幽冥主宰在无尽虚空中发现了这个秘密？还是这“培育场”本身，就存在着连“管理员”（天道意志）都不知道的漏洞？这突如其来的“第二选择”，瞬间打乱了所有人的心绪。
楚尘猛地睁开双眼，暗灰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他没有立刻声张，而是强行压下眉心的灼痛，将这股来自幽冥主宰的坐标信息，以及其传递的“观测者之隙”的概念，以神念共享给了身旁的苏沐清、紫苑以及逆天盟盟主等核心几人。
“什么？另一个坐标？”逆天盟盟主率先失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幽冥主宰？那个一直追杀你的存在？它的话怎么能信！”
叶灵儿也小脸发白：“规则紊乱区……家族古籍里有过模糊记载，那是连界灵（天道意志）的力量都无法完全渗透的区域，据说涉及‘培育场’建造之初的某些……实验残留或者结构缺陷，进入者从未有归来的记录！”
苏沐清秀眉紧蹙，纯净的月华之力仔细感知着楚尘共享来的信息碎片，沉吟道：“这信息本身……感觉不似纯粹的伪造。其中蕴含的某种空间规则特质，确实与已知的任何传送阵或界壁结构都不同，更加……古老和隐晦。但正因如此，才更显诡异。幽冥主宰为何要指引你这条路？它有何目的？”
紫苑的眼中则闪烁着危险而感兴趣的光芒：“‘观测者之隙’？听起来像是那些‘笼外’家伙留给自己进出的后门？或者是系统的一个bug？如果真是这样，风险固然巨大，但或许……比硬撼界壁直面‘古神’的成功率，要高上那么一丝丝？”她舔了舔红唇，“关键是，幽冥主宰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源心’？”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楚尘身上。两个选择，如同岔路口截然不同的两条路，一条是明知必死仍要一往无前的正面冲锋（击穿界壁），另一条是充满未知诱惑却可能通往更可怕陷阱的隐秘小径（观测者之隙）。
“天道意志可知此处？”楚尘忽然抬头，望向那团依旧在传输数据和权限的“光”，直接将关于“观测者之隙”坐标的信息片段传递了过去。
天道意志的光芒出现了明显的、剧烈的波动，甚至比之前面对“吞星者”时更为震荡！
“警告！检测到……高危禁忌坐标！”
“信息源……标记为……‘古神’关联污染体（指幽冥主宰）！”
“该区域……涉及‘培育场’初始架构不稳定节点……规则冲突……信息屏蔽……极度危险！”
“拒绝分析！拒绝前往！建议……立刻清除该信息流！”
它的反应，激烈得超乎寻常！那冰冷的道音中，甚至透出了一丝……类似于“恐惧”的排斥？它并非完全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存在，而是将其视为比“吞星者”更加不可触碰的禁忌！
这反常的态度，反而让楚尘心中的疑虑更深。天道意志在隐瞒什么？那个地方，究竟藏着什么连它都感到恐惧的秘密？
临时指挥中心内，气氛变得异常凝重。两个选择摆在了面前，各自的支持者争论不休。
以逆天盟盟主和大部分联军老牌强者为首的一派，坚持认为天道意志提供的方案虽是绝路，但目标明确，风险已知。而幽冥主宰的提议，无异于与虎谋皮，且前路完全未知，大概率是精心布置的陷阱。
“我们与天道（界灵）虽是互相利用，但至少目标暂时一致——打破囚笼！而幽冥主宰，是纯粹的掠夺者和敌人！它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逆天盟盟主斩钉截铁。
而另一派，则以紫苑和一部分在绝境中更愿意搏一把未知机会的修士为代表，则认为击穿界壁的成功率低到令人绝望，几乎等于送死。而“观测者之隙”虽然诡异，但既然存在，且让天道意志都如此忌惮，或许真有一线生机。
“再已知的绝路，也是绝路！与其去赌那万分之一都不到的概率，不如去看看这个‘后门’到底有什么猫腻！大不了，情况不对我们再杀出来！”紫苑争辩道。
苏沐清则相对中立，她更关注楚尘的状态和选择：“两条路皆危机四伏。关键在于，楚尘，你的‘源心’是关键。幽冥主宰指名要它，而击穿界壁也需要它的力量。你的感知，你的判断，才是最重要的。”
楚尘沉默着，眉心的灼痛感并未消退，那来自幽冥主宰的坐标如同一个不断闪烁的灯塔，散发着诱人而危险的光芒。他闭目凝神，全力催动寂灭之心与那微弱的“归墟之眼”能力，仔细剖析着那坐标信息深处蕴含的每一丝规则痕迹。
渐渐地，他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在那坐标指向的区域，规则并非单纯的“紊乱”，而是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嫁接”和“覆盖”状态。仿佛有某种外来的、与“培育场”本身规则体系截然不同的力量，强行在那里开辟出了一小片“飞地”。这种力量的本质……带着一丝与寂灭之心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意味，与他当初在星尘港感受到的、那被程序化的古老寂灭意志有些类似，但层次更高！
难道……那里真的与“归墟”，与那所谓的“古神”，有着更直接的联系？是“古神”观测内部的窗口？还是……某个早已陨落的“古神”留下的遗迹？
而幽冥主宰，作为同样追逐寂灭本源的存在，或许正是感知到了这个地方的特殊，才将其作为诱饵？它自己无法进入或掌控那里，所以需要借助他这个拥有“源心”的钥匙？
风险与机遇并存。击穿界壁，是向整个囚笼系统宣战，必然惊醒古神。而探索“观测者之隙”，可能面对的是未知的古老陷阱，或是与幽冥主宰的正面冲突，但或许……能避开与“古神”的立即对决？
时间在争论与权衡中流逝。天道意志的权限传输已接近尾声，联军也已初步完成集结，庞大的舰队悬浮在虚空中，等待着最终的指令。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楚尘身上。他是指引方向的星辰，是做出终极抉择的人。
楚尘缓缓抬起头，眼中的迷茫与挣扎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冰冷的决断。
“界壁，要击穿。”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是我们向这囚笼，向那所谓‘古神’发出的最后宣言！是我们身为‘囚徒’的尊严一战！”
众人心神一凛，以为他选择了天道意志的方案。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再次愕然。
“但在那之前……”楚尘的目光投向那幽暗的、标记着“观测者之隙”的星域方向，“我们要先去一趟那里。”
“什么？！”逆天盟盟主大惊。
楚尘抬手，止住了他的质疑，继续说道：“并非相信幽冥主宰，而是那里可能隐藏着关于‘古神’，关于‘归墟’，甚至关于这‘培育场’起源的真正秘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需要情报，需要了解我们真正的敌人到底是什么！或许，那里能找到削弱‘古神’，或者提高我们击穿界壁成功率的关键！”
他看向天道意志那团光芒：“而且，它（天道意志）对此地的激烈反应，本身就说明了问题。那里有它恐惧的东西，而那东西，或许能成为我们的助力，或者……至少能让它在接下来的合作中，更加‘坦诚’一些。”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决策！分兵两路？不，是集中力量，先去探索一个连天道都视为禁忌的未知之地，然后再去执行那个成功率极低的终极任务！
苏沐清看着楚尘坚定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我同意。未知虽险，但被动赴死更非良策。”
紫苑嫣然一笑，带着嗜血的兴奋：“这才有意思！”
逆天盟盟主张了张嘴，看着楚尘那不容置疑的神色，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重重抱拳：“既然楚尊已决，吾等……誓死相随！”
楚尘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下达了命令：
“传令全军，目标变更——‘规则紊乱区’，‘观测者之隙’坐标！”
“所有单位，最高战备等级！”
“我们……去会一会这个连‘天’都害怕的秘密！”
庞大的联军舰队，在无数修士复杂难明的心情中，开始调整方向，引擎喷吐出绚烂而决绝的尾焰，如同迁徙的鱼群，义无反顾地驶向了那片连星辰都避之不及的幽暗星域。
就在舰队即将进入超空间航行的前一刻，楚尘眉心的幽冥主宰印记，灼痛感骤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计谋得逞般的、冰冷的沉寂。
与此同时，在那遥远而未知的“观测者之隙”坐标点，一片绝对黑暗、连规则都仿佛凝固的虚空中央，一点微不可察的、如同眼睛般的幽光，悄然……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