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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那场“霉尘如雪”的摊丁入亩对决,余震犹在。严党暂时被皇帝雷霆之怒慑服,偃旗息鼓,朝堂表面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暗流涌动,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户部清吏司那座不起眼的衙署——那里,成了小满推行他“技术革命”的前沿阵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氛围,混合着好奇、不安、以及严党残余势力蛰伏的恶意。

户部清吏司后院,原本堆放杂物的几间大屋被腾空,清扫一新。没有雕梁画栋,只有粗粝的青砖地面和粉刷不久、尚带着湿气的白墙。屋内格局被彻底改造,一排排特制的、异常宽大的木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整齐排列,直抵屋顶。架子上并非书籍,而是一个个大小划一、深约两尺的敞口木格。木格边缘,用红漆标着清晰的编号:甲、乙、丙、丁……子、丑、寅、卯……层层叠叠,如同蜂巢。

几个年轻吏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摞摞崭新的、厚实的硬卡纸片,按照手中另一份清单上的编号,寻找对应的木格,将纸片插入其中。动作谨慎,仿佛在放置易碎的珍宝。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纸张和墨汁的味道,与殿试后誊录考卷的氛围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这里没有文墨风流,只有一种冰冷的、秩序井然的精确感。

“黄大人,第一批江南三府七县,重新清丈厘定后的丁口、田亩、赋额等核心数据,已初步录入‘格架’。”一个面容精干、眼神里透着兴奋与忐忑的年轻主事,捧着一份清单快步走到小满面前。他叫陈实,是小满从底层吏员中破格提拔的干才,对新事物接受极快。“按您吩咐,每户一卡,每卡编号唯一,按‘府-县-乡-里-甲-户’六级索引存放。”

小满接过清单,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编号,又抬头望向那占据了几乎整面墙的巨大格架系统。阳光透过高窗,在整齐的卡片阵列上投下明暗相间的光带,仿佛一片片等待点亮的星辰。

“还不够快,陈实。”小满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这仅仅是江南一隅。大明两京十三省,丁口万万,田亩无算。靠人力誊抄、靠肉眼查找、靠脑子记忆,猴年马月才能完成全国户籍田亩的厘清?更遑论日后赋税征收、徭役派遣、灾荒赈济时的动态更新与快速调阅!”

他走到一个木格前,抽出一张卡片。卡片用坚硬的桑皮纸制成,不易损毁。上面并非工整的楷书,而是用细密的活字,清晰地印着几栏内容:

【户号:甲子三二七一】

【户主:王大有(丁)】

【籍贯:苏州府吴江县震泽乡三都二图】

【丁口:成丁二口(王大有、王二牛),女口三口(王氏、王陈氏、王女)】

【田亩:水田七亩三分(上则),旱地三亩(中则)】

【应纳赋额:银一两二钱七分(摊丁入亩后)】

【备注:无】

卡片下方,还预留了数行空白,显然是为后续变动预留。

“这就是我们的‘人口索引卡’。”小满指尖敲了敲卡片,“核心在于唯一编号和标准格式。有了这个基础,下一步,才是真正的关键——让它动起来,让信息流动起来。”

陈实和旁边几个竖起耳朵听的吏员都露出困惑又期待的神色。

“动起来?大人,这卡片插在格子里,如何能动?”

“靠‘索引’。”小满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们还需要另一套系统,一套能快速定位任何一张卡片位置的‘钥匙’。”他踱步到房间另一侧,那里同样立着一排木架,但格子的尺寸要小得多。“这里,将存放按姓氏笔划、按里甲、按田亩多寡、甚至按职业分类的‘索引目录’!每一本目录,只记录户号和其在主格架中的位置编号。查目录,如同查地图索引,按图索骥,瞬间可至!”

吏员们听得目瞪口呆。这种将庞杂信息分门别类、建立多层索引的理念,对他们固有的“一册在手,从头翻到尾”的思维模式,无异于一场地震。

“这…这真是闻所未闻!如此一来,岂不是真要造一部包罗万象的‘天书’?”一个老成的书办喃喃道,语气里混杂着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天书?”小满微微一笑,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时空,“不,这叫‘数据库’。我们要把大明亿万生民的户籍、田土信息,从那些朽烂的纸堆里解放出来,搬到这座‘云端’之上!”

“‘云端’?”众人面面相觑,这个词比“数据库”更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对,云端。”小满指着那巨大、规整、仿佛能无限延伸的格架系统,“此格架,稳固如山,承载万民信息,不正是我大明的‘数据之云’?信息在此汇聚、存储、随时可取可用,不似过往文书深锁库房、查找如大海捞针!此乃‘户籍上云’!”

他描绘的图景宏大而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逻辑美感,却也隐隐透出一种将活生生的人简化为一串冰冷编号和几栏数据的疏离感。陈实等人被这前所未有的构想所震撼,心底那点不安被强烈的使命感暂时压下,开始更加卖力地投入这项“造云”工程。

***

然而,要将这宏伟蓝图变为现实,最大的拦路虎横亘眼前——速度。人工誊抄、核对、编号、分类、入架,效率低得令人绝望。小满的目光,投向了帝国传承数百年的瑰宝与瓶颈:印刷术。

西城,钦天监下属的“文思院”工坊内,墨香浓郁,锤凿叮当。这里是帝国官方印刷的核心,雕版堆积如山,匠人们挥汗如雨。小满在一名老工匠的陪同下,巡视着巨大的雕版仓库。指尖拂过一块块沉重、纹理清晰的梨木板,上面反刻的文字图案精美绝伦,却也意味着一旦刻错一字,整版报废;一旦需要更新,便需重刻整版。巨大的时间与物力成本,如同沉重的枷锁。

“大人,活字之法,北宋毕昇已有创制,然则……”老工匠姓鲁,是文思院数一数二的匠头,须发皆白,技艺精湛,对活字却似乎带着本能的排斥,“泥活字易损,木活字易受墨膨胀变形,金属活字造价高昂。更麻烦的是,汉字万千,常用者亦有数千,排版寻字,耗时耗力,反不如雕版一气呵成,印得快且精美。是以活字虽奇,却始终难成主流。”

小满拿起一枚沾着墨迹、略显粗糙的木质活字,仔细端详。鲁匠头所言非虚,传统的活字技术,面对庞大的汉字体系和追求效率的需求,显得力不从心。

“鲁师傅,若我们改变思路呢?”小满放下木字,目光炯炯,“不追求单个字的完美,而是追求‘部件’的复用?”

“部件?”鲁匠头疑惑。

“对!汉字虽多,却由有限的偏旁部首组成。若我们不再刻制成千上万个单字,而是将常用偏旁部首、常用独体字,制成标准化的‘活块’呢?”小满拿起炭笔,在一块废弃的木板上飞快地画着,“比如,‘王’字旁、‘木’字旁、‘氵’旁、‘艹’头……还有常用的数字‘一’‘二’‘三’……天干‘甲’‘乙’‘丙’……地支‘子’‘丑’‘寅’……地名简称‘苏’‘杭’‘京’……甚至‘男’‘女’‘口’‘亩’‘银’这些赋役常用字!”

他的笔触越来越快,一个个代表基础构件的方框被勾勒出来:“排版时,如同搭积木!需要‘王’字旁加‘玉’成‘王’?需要‘木’字旁加‘寸’成‘村’?需要‘苏州府’?只需按需选取‘苏’、‘州’、‘府’三个活块,拼入字盘即可!常用的人名、地名、术语,甚至可以预制‘词块’!排版工只需按稿索‘块’,速度何止倍增?更妙的是,一旦新法推行,赋额、田则等数字变动,只需更换相应的数字活块或‘赋’‘额’等字块,整版其余部分纹丝不动,省却多少重刻之功?!”

鲁匠头浑浊的眼睛随着小满的讲述和笔下的草图,一点点亮了起来,如同被点燃的炭火。他布满老茧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小满画出的那些代表部首和常用字的方框,呼吸变得粗重。

“妙…妙啊!黄大人!”鲁匠头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声音发颤,“化整为零,以简驭繁!这…这不单是活字,这是…这是给汉字编了码啊!排字如排兵布阵,有章可循!此等巧思,老朽…老朽服了!”困扰印刷界数百年的效率魔咒,似乎被眼前这位年轻侍郎用一把“编码”的钥匙,撬开了一道缝隙。

小满的方案,迅速在文思院最优秀的工匠中秘密实施。特制的硬木被切割成无数大小一致、边缘带榫卯卡槽的“活块”。技艺最精湛的老匠人带领学徒,日夜赶工,将小满圈定的数百个常用偏旁部首、独体字、数字、地名、术语等,一一反刻在这些标准活块上,形成了一套前所未见的“大明基础汉字活字编码库”。

第一台根据小满图纸特制的“部首拼合式活字印刷机”矗立起来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它比传统雕版印刷台更大,核心是一个可灵活拆卸的网格状字盘。排版工对照着户籍清册,手指在分门别类存放部首活块的木格中飞快穿梭,如同经验丰富的琴师按弦取音,精准地取出一枚枚“氵”、“王”、“亩”、“三”……嵌入字盘的网格中。铅灰色的活块在字盘上严丝合缝地拼接组合,渐渐形成一行行整齐的语句。

墨辊滚过,雪白的硬卡纸上,清晰地印出了标准化的户籍信息:

【户号:丙寅五四零九】

【户主:李水生(丁)】

【籍贯:松江府华亭县泗泾乡一都五图】

【丁口:成丁一口(李水生),女口二口(李张氏、李女)】

【田亩:水田四亩八分(中则)】

【应纳赋额:银八钱六分(新法)】

速度!前所未有的速度!一张张格式统一、字迹清晰、承载着核心信息的“人口索引卡”,如同流水般从这台奇特的机器下吐出来。负责手工誊抄的吏员们看得目瞪口呆,继而爆发出由衷的惊叹。效率的提升是直观而震撼的。

“仙师手段!这真是仙师手段!”一个年轻吏员忍不住低声惊呼。这声低语,在轰鸣的印刷声中并不起眼,却像一颗种子,悄然飘出了文思院的高墙。

***

效率的提升伴随着风暴的酝酿。这套颠覆性的系统,尤其是那些冰冷的编号和格式化的卡片,开始猛烈地冲击着旧有秩序和根深蒂固的观念。

户部大堂,气氛凝重。几个穿着六七品青色、绿色官袍的户部中层官员,围坐在值房内,脸色都不好看。他们多是科举正途出身,多年媳妇熬成婆,好不容易掌握了某地某片区的户籍赋税“专管”之权,在地方胥吏和豪绅面前颇有分量。如今,小满这套系统,却要将他们的“专管”化为乌有。

“荒唐!简直荒唐!”一个姓孙的郎中拍着桌子,面红耳赤,“户籍者,生民之根本,朝廷之脉络!如今竟变成一堆格子里的硬纸片?还要编什么‘户号’?简直是把活生生的人,当成了库房里的货物!”

“孙大人所言极是!”另一个主事接口,语气愤懑,“更可恨那‘索引目录’!日后随便一个粗通文墨的小吏,只要会翻那目录,就能查到原本只有我等‘专管’之人才烂熟于胸的户籍详情!这…这岂不是让我等数十年寒窗苦读、兢兢业业积累的‘识丁’之权,一朝尽丧?体统何在?尊卑何存?” “识丁权”——对特定区域人口信息的垄断性掌握,是他们权力和灰色收入的基石。如今这基石,正被小满的“数据库”和“索引”无情地撬动、粉碎。

而在文人清流聚集的翰林院和国子监,另一种担忧和批判如野火般蔓延。某日休沐,几位素有清名的翰林编修、国子监博士在城南一处清雅的茶楼雅集。话题很快便转到了近来风传户部的“奇技淫巧”。

“听闻黄侍郎造奇器,以活字拼合,印制户籍卡片,人皆编号,如同囚徒!”一位须发花白的老翰林痛心疾首,手指敲着桌面,“圣贤之道,教化之基,在于知人论世,体察民情疾苦。如今竟将亿兆生民,简化为一串冰冷数字、几栏墨印?此乃舍本逐末,买椟还珠!长此以往,牧民者眼中岂有‘人’?只剩‘数’!悲乎!仓颉造字而有鬼哭,今闻此法,吾恐圣贤亦当泣血于九泉!”

“张公所言,振聋发聩!”一位年轻的国子监博士接口,神情激愤,“此非治世之术,实乃乱心之魔!人非草木,禀性各异,岂能尽以编号框之?况乎此法一出,吏治或将更趋僵化酷烈。上官但问数字达标,下吏只求卡片工整,谁还去管那数字背后黎庶的啼饥号寒?此乃以术害道,其祸之烈,恐甚于严党苛政!” 在他们看来,这种“数字化”管理,是对人伦温情和圣贤治国理想的背叛,是技术对人文的野蛮入侵。

最汹涌的暗流,则来自民间,并被有心人巧妙地引向了对小满本人的妖魔化。市井坊间,茶馆酒肆,流言如同带着毒刺的藤蔓,在窃窃私语中疯狂滋长。

“听说了吗?户部那位黄侍郎,不是凡人!是得了海外邪法,要收尽咱们的魂魄哩!”

“啊?收魂?怎么回事?”

“千真万确!我二舅姥爷家的邻居就在文思院当差!亲眼所见!黄大人弄了个大柜子,里面全是小格子,把咱们的姓名、生辰、住址、家里几口人、几亩地,都用妖法印在硬纸片上,塞进格子里!那硬纸片,就是‘魂引’!听说塞进去一个,魂魄就被抽走一丝,存到那大柜子化成的‘妖云’里了!”

“天爷!这…这不就是阎王爷的生死簿吗?”

“比生死簿还邪门!听说还要给每个人编个号,叫什么‘户号’?这跟给牲口打烙印有啥区别?咱们大明的良民,生生被当成圈里的牛羊了!”

“难怪叫‘上云’!魂儿都飘到云里去了,还能由得自己吗?这黄侍郎,怕不是披着人皮的妖道吧?严阁老他们说的‘祖宗成法不可违’,现在看来,是护着咱们啊!”

流言愈传愈烈,越描越邪乎。“抽魂妖法”、“活人编号”、“阎王云簿”……这些惊悚的标签被牢牢贴在了小满和他的数据库工程上。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底层百姓中蔓延,尤其当第一批按新法核定的赋税通知单(上面清晰地印着户号和新赋额)送达江南某些试点州县时,这种恐惧达到了顶峰。

金陵城北,玄武湖畔,大明黄册库(存放全国户籍档案)巍峨的建筑群静静矗立。这里戒备森严,历来被视为国家重地。然而这一天,库房外围却黑压压地聚集了数百名神情惶恐而愤怒的百姓。他们大多来自附近受新法影响的乡村,被流言煽动,又被那带着冰冷户号的税单刺激,将这里视作“抽魂夺魄”的魔窟。

“妖道!滚出来!”

“还我魂魄!毁掉那吃人的妖云!”

“祖宗之法不能变!我们不做编号的牲口!”

“砸了这阎王殿!”

群情激愤,石块、烂菜叶雨点般砸向紧闭的库门和守卫的兵丁。守卫们紧张地持械戒备,冲突一触即发。混乱中,几个身影躲在人群后面,交换着阴冷的眼神,嘴角挂着得逞的狞笑。严世蕃府邸的阴影,无声地笼罩在这失控的场面之上。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飞报至户部衙署。

陈实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冲进小满的值房:“大…大人!不好了!黄册库被百姓围了!他们…他们喊着要烧库,说…说咱们是抽魂的妖道!”

小满正伏案研究一份索引目录的改进方案,闻声抬头,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只有一层冰冷的霜色。他放下笔,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黄册库的方向。隐隐的喧嚣声随风传来。

“妖道?抽魂?”他低声重复着,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刀,“愚昧是柄好刀,可惜,握刀的手藏得太拙劣了。”

他猛地转身,抓起桌案上几张空白的人口索引卡和一支笔,大步向外走去,绯红的官袍带起一阵风。

“备马!去玄武湖!”

当小满单人匹马,冲破混乱的人群,出现在黄册库紧闭的大门前时,喧嚣声有片刻的凝滞。无数双或恐惧、或愤怒、或茫然的眼睛聚焦在他身上。

小满勒住马,目光扫过激愤的人群,没有高声呵斥,也没有辩解。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翻身下马,走到库门前一片稍显空旷的石阶上。然后,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拿出那几张空白硬卡,用笔在其中一张上飞快地写下几行字:

【户号:黄小满】

【身份:大明户部左侍郎】

【籍贯:京师】

【丁口:成丁一口】

写罢,他将这张写着自己信息的卡片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尔等惧此物抽魂?”小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骚动,“今日,本官便当着尔等之面,将己身之‘魂引’,录入这‘妖云’之中!”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拿着那张卡片,走到守卫打开的库门缝隙处,郑重其事地将卡片递了进去,吩咐道:“录入!甲字库,第一架,第一格!”

守卫不明所以,但不敢违逆,依言照办。

片刻,小满又拿出另一张空白卡片,再次写下同样的信息,再次举起:“此乃备份!亦将入‘云’!”

再次递入。

做完这一切,小满转过身,面对着鸦雀无声的人群,扬了扬手中仅剩的最后一张写有同样信息的空白卡片,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魂在否?!”

他猛地将手中那最后一张卡片,在众目睽睽之下,“嗤啦”一声,撕成了两半!接着又几下,将卡片撕得粉碎!雪白的纸屑从他指缝间簌簌飘落。

“看清楚了!”小满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卡片可录,亦可毁!它只是承载信息的工具!如同笔墨纸砚!本官黄小满,此刻就站在尔等面前!魂魄安在?可曾被那‘妖云’吸走分毫?!”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玄武湖畔。百姓们看着地上飘散的纸屑,又看看眼前活生生的、气势迫人的侍郎大人,脸上愤怒的潮红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困惑和茫然。那些鼓噪最凶的人,眼神开始躲闪。流言制造的恐惧幻象,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开始消融。

“此‘数据库’,非为抽魂,实为救命!”小满抓住这短暂的寂静,声音沉凝有力,字字千钧,“旧册朽烂,胥吏欺隐,豪强兼并,多少无辜百姓因赋役不均而家破人亡?多少朝廷恩泽被层层盘剥,到不了真正饥寒交迫之人手中?这编号,这卡片,为的是厘清田亩,均平赋役,让该纳税的豪强无处遁形,让无地少地的贫民得以喘息!为的是让朝廷能更快地知道哪里遭了灾,哪里需要粮!为的是让尔等的冤情,能越过层层蠹吏,直达天听!”

他指着巍峨的黄册库,又指向那些仍在窃窃私语、脸上阴晴不定的百姓:“这‘云’上承载的,不是尔等的魂魄,是朝廷还富于民的决心,是尔等安身立命的凭据!若有人再敢妖言惑众,阻挠新政,视同谋逆!本官必严惩不贷!”

掷地有声的话语,撕碎的卡片,还有侍郎大人安然无恙地站在阳光下的身影,彻底击溃了流言的根基。人群开始松动,许多人羞愧地低下了头,悄悄地向后退去。一场险些酿成大祸的风波,被小满以最直接、最震撼的方式,强行按了下去。

然而,回到户部衙署的小满,脸上并无轻松之色。他独自站在那巨大的格架系统前,手指拂过一张张冰冷整齐的索引卡。昏黄的灯光下,卡片上的编号和字迹清晰而疏离。

陈实悄步进来,低声道:“大人,玄武湖那边…暂时平息了。按您吩咐,撕毁的那张卡片,已用备份重新制作了一张补入。”

小满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他望着眼前这片由编号和数据组成的、正在不断扩展的“数字河流”,声音低沉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把人变成数字?不,我们只是在用数字,努力看清每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浊世洪流中的位置与悲欢。”

他拿起一张记录着某户贫农信息的卡片,上面冰冷的数字显示着其微薄的田亩和沉重的赋额。灯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跃,映照出那片浩瀚无垠、正被艰难构建的“数据之云”,也映照出其下无数升斗小民模糊而真切的悲欢轮廓。这条通向“云端”的路,注定崎岖而漫长,每一步,都踩在观念的断层与利益的荆棘之上。

与此同时,严府幽深的后书房内。严世蕃听着心腹详细禀报玄武湖事件的始末,尤其是小满撕卡自证的举动,阴鸷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最终却化作一声冰冷的嗤笑。

“撕卡?呵…黄口小儿,倒是会演。”他摩挲着手中一枚从特殊渠道弄来的、刻着“氵”旁的部首活块,如同把玩着一件有趣的玩具,眼神却毒蛇般阴冷,“以为这样就能堵住悠悠之口?天真!他能撕一张卡,能撕掉人心里的恐惧和成见吗?能撕掉这千百年来的规矩吗?”

他将那枚冰冷的活块丢在书案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告诉下面的人,流言不能停。换个说法,就说…那编号是刻在魂魄里的印记,撕卡无用,反而会惊扰魂魄,招致灾殃!还有,”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想办法,弄清楚他们这套‘活字编码’的底细。每一个部首,每一个常用字块的对应关系,都要给我弄到手!这‘钥匙’,或许…比那‘妖云’本身更有趣。”

风暴暂时平息,水面下,暗礁丛生。数据的河流,正裹挟着大明的过去与未来,在“编码”的驱动下,向着未知的“云端”,奔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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