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四:枕边鬼手
老城区那栋筒子楼,墙皮剥得像块烂疮,楼梯踩上去“咯吱”响,活像随时要散架。顶楼尽头那间屋,更是常年不见光,连大白天都得开着灯。租客小李找过来时,整个人脱了形,眼下的乌青比熊猫还重,眼神空得像口枯井,说话时气都喘不匀。
“陈师傅……您救救我……我快撑不住了……”他抓着我的胳膊,指节白得吓人,“只要一闭眼睡觉……就有只手……冰得刺骨,还湿乎乎的……摸我脖子……”
他猛地扯开衣领,脖颈上几道淡淡的印子露了出来,青黑青黑的,像被什么东西攥过。那颜色不对劲,透着股死人才有的寒气,不是活人的掐痕。
“真不是梦!”小李的声音发飘,带着哭腔,“那感觉太真了……冰凉凉的,还粘糊糊的,一股子河底淤泥的腥臭味!我换过房间,换过床,甚至跑到酒店开了房,都没用!只要我一睡着,它准来!”
我把罗盘往他跟前凑了凑,指针立马抖了起来,不偏不倚指着他脖子上的淤痕,转得滞涩,带着股甩不开的阴沉劲儿。再闻闻他身上,有股极淡的味,又腥又腐,像是河底烂泥混着水草的气息,粘在衣服纤维上,洗都洗不掉。
“带我去你住的地方。”我压着嗓子说。
顶楼那间小单间,一进门就闷得人胸口发堵,空气湿冷得像能拧出水来。墙角堆着几个没开封的快递箱,桌上散落着泡面桶,典型的单身汉住处。可罗盘刚跨过门槛,“嗡”的一声就炸了,指针疯了似的转,最后“咔哒”定住,死死指着靠墙那张廉价铁架床的床头。
我蹲下身摸那张床。铁架子锈得厉害,焊点处尤其明显,颜色深得发暗,像是结了层老垢。指尖刚碰到那处,一股寒气“嗖”地钻进骨头缝,冻得我指尖发麻。
“这床哪来的?”我抬头问。
“房……房东给的旧家具……”小李的声音抖成了筛子,“他说以前的租客留下的,看着结实,就……就给我用了……”
我让小李找来螺丝刀,三下五除二卸下床头的铁架。最后一颗螺丝拧开的瞬间,一股恶臭“嘭”地涌了出来,又腥又腐,像是烂了半个月的鱼扔在太阳底下晒,熏得人眼睛发酸。
铁架管子是空的,里面塞着团油布,裹得严严实实。扯开油布的刹那,小李“嗷”一嗓子差点背过气去——里面是一截小臂,白森森的,泡得发肿,上面还缠着深绿色的水苔,像给胳膊披了层烂衣。断口处坑坑洼洼,肉都翻着,一看就是被硬生生扯下来的。五根手指蜷着,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看着就像刚从河底捞上来的。
“水……水鬼的断手?!”小李瘫在地上,脸色比那截手还白,裤腿都湿了一片。
这截断手被人用邪法封在铁管里,怨气积了不知多少年,早就成了附在床榻上的“枕边祟”。它缺了手,就想找替身,把睡在床上的人拖进水里,好补全自己的残躯。小李感觉到的湿冷粘腻,就是它在勾人呢。
我赶紧抓过粗盐,拌上烈酒和雄黄粉,把那截手严严实实裹起来。盐粒遇着水汽“滋滋”响,总算把那股子怨气压下去些。又拿出墨斗,在铁架床上缠满墨线,蘸着朱砂弹了几遍,在床沿绕出个网格,把剩下的邪气锁在里面。
“找个向阳的河滩,等正午日头最烈的时候,用荔枝木烧了,骨灰全撒进活水里。”我把裹好的断手递给小李,他接的时候手都在打摆子,“这床,这屋子,赶紧扔了,押金别要了,连夜搬走。”
小李连滚带爬地走了,后来听说他直接买了张去南方的机票,再也没回来。至于那截断手的主人是谁,怎么断的,又是被谁封进铁管里的?谁知道呢。
我们地师的活儿,说到底是清邪祟,不是查案子。有些事,糊涂着,或许比弄明白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