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一二:人群中的空白
入秋后的第一场冷空气过境,却没吹散商业街的热闹。傍晚六点,霓虹招牌准时亮起,服装店的促销广播混着奶茶店的点单声,游客的笑声裹着烤红薯的甜香,在柏油马路上织成一团喧闹的网。负责这条街监控的老张,却对着屏幕皱紧了眉头——连续三天,监控画面里总冒出个让他后背发毛的“东西”。
老张在监控室待了八年,见过醉汉打架、小偷扒窃,却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景象。那天凌晨三点,他对着回放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还以为是监控镜头蒙了灰。画面里是周六下午的小吃街,人流像潮水般涌来涌去,穿格子衫的男生正给女朋友递糖葫芦,穿碎花裙的老太太拎着菜篮往前走,可就在人群最密的地方,突然空出一块人形的区域。
那空白约莫一米七高,肩宽半米,像被人用橡皮擦狠狠擦过,连周围的光线都被吸了进去,边缘处的人影都有些扭曲,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它僵在原地两秒,没动,也没扩散,又突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人群中短暂的“缺口”,路过的人下意识绕开,却没人知道自己躲过了什么。
“肯定是镜头脏了。”老张嘀咕着,拿上抹布去楼顶擦监控。镜头擦得锃亮,连灰尘都看不见,可当天下午,“空白”又出现了——这次在商场门口的台阶上,刚好“穿过”一个正在拍打卡照的姑娘。姑娘举着手机的手猛地顿住,笑容瞬间从脸上消失,下意识裹紧了薄外套,对着同伴说“好冷”,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寒颤。
更怪的事还在后面。第二天一早,派出所就接到报案:那个拍打卡照的姑娘发了高烧,体温飙到39度,挂了三天水才退;还有个拎菜篮的老太太,路过空白出现的位置后,回家就说浑身发冷,盖着棉被喝了两碗姜汤,还是冷得牙齿打颤,最后去医院查,说是“不明原因的风寒”。
消息传到派出所时,李警官正对着保温杯喝枸杞茶。他调了所有路口的监控,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空白”专挑人流密集的地方出现,有时在小吃街的烤串摊旁,有时在商场一楼的化妆品柜台前,每次只停留两三秒,快得像眨眼睛。技术人员扛着设备来检测,镜头没问题,信号稳定,连线路都查了三遍,最后只能无奈地说:“李哥,这事儿超出常规了,设备没毛病,可能是……别的问题?”
李警官没说话,掏出手机给我打了电话。我赶到商业街监控室时,老张正对着屏幕叹气,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调出最新的回放:“你看,就是这个。”画面里,穿红色外套的小男孩正拽着妈妈的手买,的糖丝在阳光下闪着光,可就在他伸手去接的瞬间,一块空白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像个无形的人“穿过”了他的肩膀。
男孩的手猛地缩了回去,掉在地上,他盯着自己的肩膀,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拉着妈妈的手带着哭腔说:“妈妈,好冷,有东西碰我。”他妈妈以为是孩子撒娇,弯腰捡,却没注意到儿子后颈的头发,正微微竖起来。
“这空白没影子,没轮廓,连光线都照不进去。”老张递来一杯热茶,杯壁上的水珠滴在桌面上,“我们派民警在现场守了三天,眼睛都不敢眨,可啥也没看着,监控里照样出现。你说邪门不邪门?”
我接过茶,指尖碰到杯壁,却没觉得暖——刚才看回放时,兜里的罗盘就轻轻震了一下,这会儿还在发烫。我掏出罗盘放在桌上,指针安安静静地指着重物方向,可一凑近监控屏幕里空白出现的画面,指针突然转了两圈,又猛地停住,指向屏幕里的空白区域,边缘泛着淡淡的冷光。
“去现场看看。”我起身往外走,老张赶紧跟上。傍晚的小吃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烤串摊的油烟往上飘,糖炒栗子的香气钻鼻孔,穿堂风裹着人声扑面而来,本该让人觉得暖和,可走到监控里空白常出现的位置,我突然打了个寒颤,像是瞬间掉进了冰窖,连呼吸都带着凉意,指尖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兜里的罗盘开始震动,震感越来越强,指针疯狂地转了两圈,又猛地钉在地面上,紧接着,震动就消失了,仿佛刚才的寒意只是错觉。周围的人没察觉异样,穿校服的学生追着跑过,卖气球的大爷推着小车往前走,只有我蹲在地上,摸了摸脚下的青石板——触手冰凉,比周围的石板低了至少三四度,连阳光晒过的温度都被吸走了。
我掏出随身携带的能量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值跳了跳,先是闪过一丝极短暂的负能量残留,数值低得几乎可以忽略,紧接着又出现微弱的空间波动,像水面被风吹起的涟漪,转瞬即逝,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不是鬼,也不是邪祟。”我心里有了数。小时候翻爷爷的旧笔记,见过类似的记载:现实空间就像块织得细密的锦缎,平日里平整光滑,可一旦有混乱的能量撞在一起,就容易出现些极小的“线头松动”——也就是空间结构不稳定的“疤痕”。这些疤痕连接着纯粹的虚空,会短暂吞噬周围的光线和能量,看起来就像监控里的“空白”;路人被穿过时觉得冷、生病,是因为被吸走了少量阳气,虽不致命,却也足够让人难受好几天。
“为啥偏偏在这儿出现?”李警官皱着眉,指着来往的人群,“别的地方咋没有?”我往四周看了看,小吃街中段人流量最大,每个人身上的能量都不一样:刚发工资的年轻人带着雀跃的能量,丢了钱包的游客满是烦躁,吵架的情侣身上裹着怒气,这些情绪化成的能量撞在一起,像乱线缠成一团,刚好把空间的“锦缎”扯出了小口子。
“没法修,只能防。”我跟商业街的管理人员商量,“这地方得添点‘人气’和‘阳气’,把空间的‘锦缎’织得密一点,让那些小口子没机会露出来。”管理人员半信半疑,却还是照着做了——在小吃街中段装了两盏暖黄色的大吊灯,比周围的路灯亮一倍,光线洒在地上,连阴影都变得柔和;又放了台复古音响,循环播放着《喜洋洋》《步步高》这类轻快的民乐,音量不大,刚好盖过嘈杂的人声,却不刺耳;甚至在路灯旁摆了几盆开得正盛的三角梅,红艳艳的花朵在风里晃着,还放了几块通透的白水晶,摆在显眼的石墩上,阳光照过来,折射出细碎的光。
调整后的第二天一早,老张就打来电话,声音里带着惊喜:“小周!监控里没再出现空白了!刚才我去现场转了转,连风都觉得暖和了!”我赶紧往商业街跑,走到之前发冷的位置,果然没了那种彻骨的寒意,指尖碰到青石板,是正常的温度,兜里的罗盘安安静静的,指针稳稳地指着重物方向,连一丝震动都没有。
穿碎花裙的老太太正坐在三角梅旁的长椅上晒太阳,手里攥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见我路过,笑着招手:“后生,你还记得我不?前阵子我在这儿冻着了,现在好了!你看这灯亮堂堂的,听着音乐心里也敞亮,连感冒都好得快了!”她说着,掰了块烤红薯递给我,“尝尝,甜得很。”
我接过红薯,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抬头看,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人群上,穿校服的学生围着烤串摊说笑,情侣手牵手逛服装店,卖气球的大爷推着小车走过,音响里的民乐混在喧闹里,三角梅的花瓣落在石墩上,白水晶在阳光下闪着光,一切都透着股鲜活的暖意。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每天都来商业街转一圈。监控里再也没捕捉到那个诡异的“空白”,派出所也没接到“不明原因风寒”的报案。路过的人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没人再突然打寒颤,也没人再莫名生病。
有天傍晚,我坐在三角梅旁的长椅上,看着来往的人群,兜里的罗盘安安静静的。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话:“天地间的规矩,从来都是‘实’能克‘虚’。阳气足了,邪祟就不敢来;人气旺了,虚空的缝隙就填得上。”
这条繁华的商业街,像极了现实世界的缩影。我们总以为现实是坚固的、完整的,却忘了它偶尔也会“打盹”,在能量混乱的地方露出些微小的“疤痕”。可这些疤痕并不可怕——一盏暖灯、一段音乐、一盆盛开的花,甚至只是人群中的笑声、烤红薯的甜香,都是填补水痕的“胶水”。
毕竟,这人间的热闹与温暖,从来都是最坚实的“铠甲”。当阳气充盈,生机盎然,那些冰冷的、虚无的东西,自然就无处藏身,只能退回它们该在的虚空里,再也不敢轻易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