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北岸,一处隐蔽的河湾村落里,周卫国和周天翼率领的敌后突击部队正在做最后的撤离准备。
战士们默默检查着武器,收拾着行装,气氛虽然紧张,却秩序井然。
按照原计划,他们将在入夜后,从下游十五里外的一个秘密渡口渡过黄河,返回南岸与大部队汇合,享受菏泽大捷后的休整。
可是这种有序的准备被突然打破。
“报告!”一名派出去侦察的战士满身尘土,疾跑回来,脸上带着急迫:
“队长,周团长,不好了!下游渡口,突然出现了大批鬼子!至少一个中队的兵力,还架起了重机枪和迫击炮!河面上,还有鬼子的巡逻艇!”
周卫国眉头瞬间锁紧,还没等他开口,另一边负责电台的通讯员也拿着刚收到的电文跑了过来:
“队长,紧急情报!我们联系的其他几个备用渡口附近的观察点回报,所有渡口都发现了小鬼子活动,全部被封锁了!”
“什么?”周天翼猛地站起身,接过电文快速扫过,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所有渡口?鬼子这是发什么疯?”
周卫国没有说话,他快步走到摊开在地面上的军事地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黄河沿线。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地图的边缘,大脑飞速运转。
紧接着更多坏消息接踵而至。
“报告!东面发现小鬼子搜索队,距离不到十里,正在拉网式搜索!”
“西面也发现敌军骑兵活动!”
“北面通往纵深地区的道路,发现大量小鬼子卡车运兵痕迹!”
指挥部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陷入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
周天翼一拳砸在旁边的土墙上骂道:“妈的!肯定是菏泽那边的事情传开了!小鬼子第十四师团被咱们旅座全歼,这是急眼了,要把咱们留在北岸,给土肥原那个老鬼子陪葬!”
周卫国抬起头,眼神冷静得吓人。
他指着地图,对周天翼和围过来的几名骨干军官分析道:
“天翼说得对~!这是报复性行动。鬼子高层震怒,需要一场胜利来挽回颜面。我们这支深入敌后,多次炸毁其仓库、切断其补给线的部队,就成了他们首要的报复目标。”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大圈:
“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鬼子突然在短时间内封锁所有渡口,并多路向内压缩。
这绝不是小股部队的常规清剿。他们至少调动了两个半师团的兵力,正在构建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要将我们彻底合围,歼灭在黄河北岸。”
周围响起一片吸气声。
两个半师团!
那是数万小鬼子!
他们这支突击部队虽然精锐,但人数不过千余,装备更是以轻武器为主,面对如此重兵围剿,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队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强渡黄河?”一名营长问道。
周卫国果断摇头:“不行~!渡口被重兵把守,河面有巡逻艇,我们缺乏渡河工具和重火力,强行渡河等于送死。”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地图,最终定格在西方。
他的手指沿着黄河向上游移动,越过代表小鬼子控制区的密密麻麻的标记,最终点在一个位置上——永济。
“原计划废弃。我们启用第二套撤离预案,向西走。”周卫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向西?”周天翼和其他军官都看向地图上的永济。
周卫国解释道:“对,永济~!根据我们战前获得的情报以及旅座之前传达的敌我态势,永济目前还在我们手里,由第四集团军孙蔚如将军所部防守。
这里是距离我们最近,并且确认还在国军控制下的要点。直线距离大约两百五十公里。”
他看向众人,继续分析:“鬼子现在的包围重点在东面和南面,也就是黄河沿线。
他们绝对料不到我们会反向而行,向西,朝着他们纵深的缝隙穿插。
这是目前唯一可能跳出他们包围圈的方向。我们必须赶在鬼子合围之前,从他们的结合部钻出去!”
周天翼盯着地图看了十几秒,猛地一拍大腿:“干了!老周,我听你的!向东向南都是死路,向西,虽然路远,但有一线生机!打鬼子一个出其不意!”
两位主官意见统一,决策立刻形成。
周卫国站直身体:“传我命令:
第一,全体人员立即停止原定撤离准备。
第二,销毁所有非必要辎重,只携带武器、弹药、干粮,务必轻装!
第三,检查装备,补充饮水,做好长途强行军和连续作战的准备。
第四,今晚八点,准时集合,向西突围!”
“是!”军官们齐声应道,迅速散去传达命令。
村落里顿时忙碌起来,但忙而不乱。
战士们默默地将多余的个人物品、不易携带的缴获物资堆放在一起,准备销毁。
弹药手将尽可能多的子弹、手榴弹分发给每个人。
炊事班将所有的干粮集中分配。
整个部队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在最高指令下高效运转。
在部队准备的同时,周卫国来到了电台旁。
通讯员已经将电台调整到与菏泽指挥部联系的频率。
周卫国拿起笔,快速写下一段电文,然后递给通讯员:“立刻发报,致旅座。”
电文内容简洁明了:
“旅座钧鉴:我部于北岸活动,因敌第十四师团覆灭,遭敌疯狂报复。
现黄河南北渡口尽数被封锁,敌约两至三个师团兵力正向我合围,企图围歼我部于北岸。
情势危急,原定南渡计划已不可行。职与天翼团长决议,依第二预案,即向西转进,目标永济,寻求与第四集团军孙蔚如部汇合。
此行路途遥远,敌情不明,必艰难险阻,但我等定当竭尽全力,跳出合围,保存力量,以图再战。
职,周卫国,叩电。”
滴滴答答的电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将这支孤军的困境与决绝,传向远方的菏泽。
晚上八点整,部队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集结完毕。
几千余人的队伍,鸦雀无声,只有一双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坚毅光芒的眼睛。
周卫国和周天翼站在队伍前。
周卫国目光扫过全体官兵沉声开口:
“弟兄们,废话不多说。我们被鬼子重兵包围了,南边的路断了。
现在唯一活路在西边!两百五十公里,一路都是鬼子占领区。
我们要用这双脚,硬生生走出一条生路!记住行动要快,脚步要轻,遇到小股敌人,速战速决,绝不纠缠!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冲出去,到永济!”
“是!”低沉而整齐的回应在夜风中响起。
“出发!”
命令下达,部队如同暗夜中流淌的溪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临时栖身的村落,融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周卫国和周天翼走在队伍的前列,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突围开始了。
最初的十几里路相对顺利,他们避开了大路,专门选择偏僻的小径和复杂地形行军。
然而小鬼子的包围网正在收紧。
在穿过一片丘陵地带时,前出侦察的尖兵组突然发出了预警信号——前方发现小鬼子巡逻队!
“隐蔽!准备战斗!”周卫国低喝一声,部队迅速散开,依托地形隐蔽起来。
一支大约十来人的小鬼子巡逻队,打着手电筒,毫无戒备地沿着小路走来。
他们显然没料到,被围剿的目标竟然敢主动向西,深入到这个地方。
周卫国打了个手势。
几名身手最好的侦察兵如同鬼魅般从暗处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咔嚓!
几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和闷哼传来,手电筒的光柱晃动几下后熄灭。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这支小鬼子巡逻队就被彻底解决,没有发出一声枪响。
“清理痕迹,继续前进!”周卫国命令道。
部队再次动了起来,越过小鬼子的尸体,继续向西。
每个人都清楚,这仅仅是开始。
越往西小鬼子的警惕性可能越高,遭遇战也会更加频繁和激烈。
漫长的夜行军在紧张和沉默中持续。
他们绕过村庄,穿越田野,尽可能地避开一切可能暴露行踪的因素。
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天快亮了。
周卫国看了看地图,又望了望前方依旧笼罩在晨曦迷雾中的广阔原野,对身边的周天翼说道:
“天亮了,目标更大。命令部队,加快速度,必须在鬼子完全反应过来,彻底封死所有通道之前,跳出最内层的包围圈!”
“明白!”周天翼重重点头,转身将命令传达下去。
队伍的行军速度再次提升。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他们知道,停下来就是死,只有不断向前,才有一线生机。
背后是小鬼子数万部队逐渐收紧的天罗地网。
前方是两百五十公里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艰难征途。
周卫国和周天翼带领着这支身经百战的精锐,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西进求存之路,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