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3月6日.
缅甸,仰光。
这座昔日的“东方明珠”,此刻已被失败的阴云彻底笼罩。
伊洛瓦底江江面上漂浮着被故意凿沉的船只残骸,码头上堆积如山的物资来不及转运,更来不及销毁,只能杂乱地堆放着。
城市上空,几处巨大的烟柱升腾而起,那是约翰军在焚烧无法带走的文件和一些非重要物资。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河水的腥气,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慌。
位于码头区附近的皇家棕榈油公司仓库外,一队约翰国工兵正在一名少尉的催促下,手忙脚乱地将最后几包炸药塞进仓库承重柱的底部。
沉重的tNt炸药块被小心地安置,引线被拉出,蜿蜒在地面。
“快!快一点!该死的,小鬼子随时可能打过来!”少尉擦着额头上的汗,声音嘶哑地吼道。
他的军装沾满油污,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对未知的恐惧。
按照亚历山大将军的命令,他们必须在天黑前,将仰光所有可能对小鬼子有价值的设施——码头、大型仓库、发电厂、岸防炮台以及这座储存了大量工业原料的油库——彻底摧毁,执行彻底的“焦土政策”。
不远处港口起重机的钢铁骨架下,也有工兵在忙碌。
更远处的岸防炮台,原本指向大海的巨炮炮口已被塞入了特制的爆破炸药,只等一声令下,这些价值不菲的重武器就会变成一堆扭曲的废铁。
整个仰光,就像一座即将被点燃的火药桶,而引线,就攥在这些绝望的约翰军手中。
然而就在工兵少尉掏出火柴,准备点燃引线的刹那——
“吱嘎——!”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从仓库区入口传来。
少尉手一抖,火柴掉在了地上。
他和其他约翰军士兵愕然抬头望去。
只见三辆覆盖着帆布的吉普车,以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姿态,粗暴地停在入口处,车身上溅满了新鲜的泥浆。
车门猛地被推开,十几名身穿怪异丛林斑点迷彩、脸上涂满深绿与黑褐色油彩的士兵跳了下来。
他们的动作快得惊人。
落地、翻滚、据枪、寻找掩体,一系列战术动作在呼吸间完成。
那涂满油彩的脸庞上,只有一双双冰冷、锐利的眼睛露在外面,牢牢锁定了仓库前的约翰军工兵小队。
“什么人?”工兵少尉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手枪,声音带着颤抖。
回应他的,是清晰而冷硬的英语,带着一种奇特的口音,但每个单词都准确无误:“放下武器!停止行动!”
说话的是这群迷彩士兵中为首的一人,他军衔标识显示是一名上士。
他一边用英语喊话,一边打出一个手势。
他身后两名士兵立刻从侧翼迂回,动作迅捷如猎豹,瞬间占据了有利射击位置,形成了交叉火力控制。
“你们……你们是哪个部分的?”少尉被对方的气势和流畅的战术配合所震慑,手僵在了枪套上。
那名上士再次开口:“我们是大夏远征军!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刻解除爆破引信,撤离该区域!此地由大夏远征军接管!”
“大夏?大夏人?”少尉愣住了,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些传说中还在北面某个地方磨蹭的大夏军队,怎么会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在仰光的核心仓库区?
而且,他们的英语……一个普通士兵(他判断上士是士兵),英语竟然如此流利?
类似的场景,在仰光城内各个关键节点同时上演。
火车站,一队试图炸毁调度中心和供水塔的约翰军,被从刚刚停稳的闷罐车厢里冲出的迷彩士兵迅速制服,所有爆破装置被拆除。
电报局,几名约翰军通信兵正准备销毁密码本和重要文件,办公室大门被猛地撞开,几名脸上涂着油彩的士兵涌入,用流利的英语喝令:“住手!所有文件封存!电台由我方接管!”
银行、政府大楼、主要路口……无数支这样的小股迷彩部队,如同精确计算过的溪流,迅速渗透、控制了整个仰光城的命脉。
他们行动果断,目标明确,更让所有与之接触的约翰军感到震惊的是,这些大夏士兵的基层军官和士官,几乎都能用英语进行有效的战场沟通。
班长级别的士兵,可以清晰地下达“move!”、“halt!”、“drop your weapon!”等指令,甚至能进行简单的交涉。
这种高效的沟通,极大地减少了误会和抵抗,使得接管行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完成。
城防司令部,原约翰军驻仰光最高指挥部。
这里同样一片混乱,文件散落一地,通讯兵正在忙着拆卸电台,几个参谋围着一名头发花白肩章上是上校军衔的约翰军军官,焦急地讨论着最后的撤退路线和爆破时序。
这名军官是罗伯特·福布斯上校,负责仰光城防务(实际上已是撤退前的破坏工作)的最高指挥官。
一名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毫无血色:
“报告!福布斯上校!火车站、码头、电报局……都被一群、一群穿着怪模怪样军装的人控制了!他们说是大夏人!大夏远征军!”
福布斯上校猛地站起身,打翻了桌上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污损了地图上仰光的位置:
“什么?大夏人?他们怎么可能在这里?他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他的震惊很快被一股被冒犯的怒火取代。
大夏人?
这群一直被他们视为二流盟友,是需要他们施舍装备的军队,现在竟然敢未经通报,就强行接管“大英帝国”的防区?
还打断了他执行亚历山大将军的命令?
“备车!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蛋敢这么干!”福布斯上校抓起桌上的手枪套,怒气冲冲地带着一队卫兵,直奔原定作为大夏远征军临时指挥部的皇家饭店。
皇家饭店大堂,原本奢华的地毯上现在满是泥脚印。
周卫国站在一张摊开的大幅仰光地图前,几名参谋正在上面快速标注着已控制的区域和部队部署情况。
他依旧穿着那身迷彩,脸上的油彩掩盖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眼神专注而冷静。
“砰!”
大堂的门被粗暴地推开,福布斯上校带着一股旋风闯了进来,卫兵们持枪跟在身后,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福布斯上校目光扫过大厅里这些装扮怪异的打下军人,用他自以为最具威严的语调吼道: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我是大英帝国驻仰光城防司令,罗伯特·福布斯上校!
我要求你们立刻解释,这是什么行为?谁给你们的权力接管我的防区?你们这是对盟军指挥体系的公然挑衅!”
周卫国缓缓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这位暴怒的约翰国上校。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对身边的周天翼微微点了点头。
周天翼会意,转身走向旁边一个房间。
福布斯上校见对方沉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挥舞着手中的一份文件:
“看到没有?这是亚历山大将军亲自签署的命令!
授权我部在必要时,摧毁仰光一切可能资敌的设施!
你们的行为,严重干扰了我执行上级命令!
如果因为你们的阻挠,导致这些设施落入小鬼子之手,你们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时周天翼和两名士兵抬着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木质弹药箱,走了过来:“哐当”一声,箱子被放在了福布斯上校和周卫国之间的桌子上。
周卫国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上校先生,破坏城市,除了增加缅甸民众对盟军的仇恨,以及战后重建的负担,对目前的战局,没有任何积极作用。”
他伸手指了指那个木箱。
周天翼上前,猛地掀开了箱盖。
刹那间,一片耀眼的金光迸射出来,几乎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根根黄澄澄的金条!
在酒店大堂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诱人而沉甸甸的光芒。
福布斯上校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在瞬间收缩,然后又急速放大。
他死死地盯着那箱金条,喉咙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刚才那股兴师问罪的滔天气焰,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熄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周卫国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入福布斯耳中:
“你和你的部下,为了执行破坏命令,辛苦了~!这些算是给诸位的一点补偿,也是请贵部‘体面’撤离,或者转为协助我军布防的‘辛苦费’。至于亚历山大将军的命令……”
周卫国顿了顿,目光扫过福布斯那张因贪婪和剧烈思想斗争而变得有些扭曲的脸:
“……你就说,是我大夏远征军,‘强势’阻止了你。一切责任,由我部承担。”
大厅里一片死寂。
只有福布斯上校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福布斯上校脸上的愤怒、屈辱、挣扎,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贪婪和如释重负的复杂表情。
他几乎是扑到桌子前,用颤抖的手抚摸了一下冰凉的金条,然后猛地合上箱盖,紧紧抱住。
他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但试图表达“友善”的笑容:
“周……周将军,您说得对!破坏城市确实……确实不明智!贵军能够及时赶来接防,实在是仰光之幸,盟军之幸!我……我部一定全力配合!配合!”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抱着那箱金条,生怕它长翅膀飞了。
“那么…破坏命令?”周卫国淡淡地问。
“什么破坏命令?我们今天可没有见过~!哎呀我的指挥部的电话线貌似坏掉了”福布斯上校一脸气愤的说道。
“很好~!”周卫国点了点头。
福布斯上校不再多言,抱着那箱沉甸甸的金条,带着他的卫兵,几乎是屁颠屁颠地、心满意足地快速离开了皇家饭店大堂。
来时气势汹汹,去时“满载而归”。
回到自己的吉普车上,福布斯紧紧抱着箱子,对副官吩咐道:
“立即返回指挥部~!”
随着汽车的启动,福布斯靠在座椅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抚摸着冰冷的箱体,心里最后一丝不安也烟消云散。
他低声自语,为自己找到了完美的理由:
“不是我不想执行命令……是大夏远征军太强势了,他们强行阻止了我们!对,就是这样!”
他甚至感到一阵轻松。
有了这箱金条,就算回国,也有了交代。
而防守仰光这个烫手山芋,现在彻底甩给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夏人。
将来仰光若是丢了,那也是大夏军队防守不力,关他罗伯特·福布斯什么事?他可是“被迫”交出指挥权的。
于是在1942年3月6日这一天,仰光这座至关重要的港口城市,其命运因为一箱金条和一支“神兵天降”的军队,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
毁灭的引信被掐断,取而代之的,是匆匆构筑的防御工事,和一面在皇家饭店楼顶缓缓升起的、陌生的旗帜。
城市的控制权,已然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