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温若雪开始疯狂地找工作。她打印了几十份简历，跑遍了绥市大大小小的人才市场、职业介绍所，还在网上投了无数份简历。
她好歹也是京大经管系毕业的高材生，虽然被劝退，没拿到毕业证，但能力和学识是有的。她一开始还抱着点希望，觉得以自己的条件，在绥市这种小地方找份像样的白领工作应该不难。
可现实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她投出去的简历，绝大多数都石沉大海，连个回音都没有。偶尔有几家公司通知她去面试，一开始对方看到她的简历，尤其是京大经管系的背景，还对她挺感兴趣，问得也很详细。
可一旦问到她上一段工作经历，或者让她解释一下为什么从京大肄业，以及为什么离开上一家公司时，温若雪就卡壳了。
她支支吾吾，试图编造理由，但对方人事经理那阅人无数的眼睛，总能看出端倪。
更有甚者，直接在她简历上“温氏集团”那一栏停留片刻，然后抬起头，用一种探究、怀疑，甚至带着点微妙鄙夷的眼神看着她，连连摇头：
“温小姐，抱歉，你的背景…...可能不太适合我们公司。”
“温氏出来的啊…...听说最近…...呵呵，我们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京大高材生怎么会沦落到我们这小地方来找工作？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一次，两次，三次…...
温若雪的自尊心被一次次碾碎。她终于明白，周衿墨那句“全面封杀”绝不是空话。哪怕她逃到了这个偏远的小城，温氏破产、她被温家扫地出门、以及她得罪了周氏太子爷的消息，依然像无形的标签，牢牢地贴在她身上。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根本没有真正的秘密。
那些小公司的老板和人事，或许不认识周衿墨本人，但他们绝对听说过周氏集团的名头，也绝对不敢冒着得罪庞然大物的风险，去录用她这个明显的“麻烦”。
高端的工作，她连门槛都摸不到。低端的工作，比如餐厅服务员、超市收银员之类的，她又拉不下脸去做，而且人家一看她这副细皮嫩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子，也直接婉拒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带来的钱像流水一样减少。交房租、吃饭、水电费…...每一笔开销都让温若雪心惊肉跳。王美凤依旧每天唉声叹气，抱怨饭菜难吃，抱怨屋子太冷，抱怨看不到希望。
温若雪又陆陆续续找了很多工作，投了更多的简历。但结果，几乎全都一样。
石沉大海。
偶尔有几分微弱的回应，对方一听到她曾经是“温氏集团”出来的，就连连摇头，直接将她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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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市靠海，空气里常年带着一股湿润的咸腥味，和干燥的京市截然不同。
岑烬野开着车，载着妻子傅昭颜和妹妹岑漾，一路从京市开到宁市。路程不近，开了好几个小时。岑烬野车开得很稳，但车速却不慢，显然是想着早点把妹妹安全送到。
到了集训营所在地，那是一片相对独立的区域，环境清幽，设施崭新而专业。高高的围栏，严格的门禁，透出一种封闭管理的严肃氛围。
岑烬野和傅昭颜陪着岑漾去报了到，领了宿舍钥匙和训练服。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条件还不错，干净整洁，有独立的卫生间和阳台。
傅昭颜帮着岑漾把行李放好，又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把床铺给她铺得整整齐齐，生活用品也一一归置妥当，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注意事项。
“岁岁，这里靠海，晚上睡觉记得关好窗户，别着凉了。”
“训练服多带了几套吧？出汗了及时换，别感冒。”
“食堂要是不合胃口，就跟老师说，或者自己买点水果牛奶备着。”
“有什么事，一定要给家里打电话，给哥哥嫂子打电话，别自己硬扛着，知道吗？”
岑烬野则站在一边，双手插在裤袋里，眉头微锁，打量着这个妹妹即将独自生活三个月的地方。
他虽然没像妻子那样事无巨细地叮嘱，但眼神里的关切和担忧却一点不少。
他看着妹妹那张还带着点稚气的小脸，心里五味杂陈。这小丫头，从小就是在他们手心里捧着长大的，没真正吃过什么苦，也没长时间离开过家。
小时候有他护着，后来他出国了，虽然不在一处，但好歹知道周衿墨那小子在京市，明里暗里也能照应着点，不至于太担心。
可现在，她要一个人在这完全陌生的地方，进行高强度的封闭式训练，三个月不能随便外出，连联系都会受到限制。想到这些，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
“行了，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傅昭颜终于忙活完，直起身，拍了拍手，看向岑烬野。
岑烬野点点头，走到岑漾面前，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自己照顾好自己，听到没？训练认真，但也别太拼，量力而行。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
岑漾看着哥哥嫂子，鼻子一酸，眼眶立刻就红了。刚才在路上还能强装镇定，现在真的要分开了，离别的愁绪和独自面对未知的忐忑一下子涌了上来。
她瘪瘪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委屈：“哥…...嫂子…...我不想让你们走...…”
傅昭颜赶紧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乖，岁岁不哭，三个月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等你比赛拿了奖，哥哥嫂子再来接你，给你庆祝！”
岑烬野看着妹妹红红的眼圈，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硬着心肠说：“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让人笑话。好了，我们得走了，再晚回去天就黑了。”
最终，在岑漾依依不舍、泪眼汪汪的注视下，岑烬野和傅昭颜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缓缓驶离了集训营。
岑漾站在门口，一直挥着手，直到车子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才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往回走。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
不过，这种伤感的情绪并没持续太久。因为晚上七点，就是集训营的开营仪式，时间很紧。
岑漾回到宿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她麻利地把嫂子已经整理好的东西又稍微归置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看了看时间，便匆匆赶往举行开营仪式的大礼堂。
大礼堂里灯火通明，能容纳数百人。来自全国各地的顶尖苗子和资深教练、评委们济济一堂，气氛庄重而热烈。
主席台上坐着组委会的领导和高水平的导师团队，一个个表情严肃，气场强大。
开营仪式确实很隆重，领导讲话，导师介绍，往届辉煌战绩展示…...流程一项项进行。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严格、甚至可以说苛刻的规章制度宣读。封闭管理，定时作息，高强度训练计划，严格的考核淘汰机制，禁止随意使用通讯设备，限制与外界的非必要联系。一条条，一款款，听得台下不少年轻队员暗暗咋舌，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对这些规矩，岑漾倒不是特别害怕。她知道自己来是干什么的，也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京大的学业和训练本就不轻松，她的自律性一向很强。
让她有些不适应的是另外两件事。
一是环境。集训营为了促进不同院校、不同流派学员之间的交流和融合，特意把所有人员都打散了安排。
宿舍是随机分的，平时训练的小组也是混编的。所以，和她一起从京大选拔来的同学、还有平时熟悉的师兄师姐们，一个都没在她身边。
周围坐着的全是陌生面孔，大家彼此都不熟悉，只是礼貌性地点头示意，没什么交流。
岑漾本身也不是特别外向活泼的性格，在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显得有些孤单，兴致不高。
二是想家。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自离家，还是完全封闭式的。
下午才刚刚和哥哥嫂子分开，那种熟悉的安全感瞬间抽离，让她心里没着没落的。
看着台上严肃的导师，听着周围陌生的口音，她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想爸爸妈妈，想哥哥嫂子，想家里热乎乎的饭菜，想京市熟悉的街道…...
甚至…...还有点想周衿墨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让岑漾脸颊微微发热，她赶紧甩了甩头，专心！专心听讲！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台上，但思绪还是忍不住飘远。台上的领导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集训的意义和远大目标，声音通过麦克风放大，在宽敞的礼堂里回荡。
岑漾听着听着，眼神又开始有些放空，盯着礼堂角落某个虚无的点，微微出神。
就在她神游天外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左边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岑漾一愣，下意识地转过头，朝左边看去。
坐在她左边隔了一个座位的位置上，是一个之前没注意到的男生。他穿着统一的训练服，身型瘦高，肩膀宽阔，看起来身材很好。
皮肤很白，是那种经常待在室内训练不见阳光的、干净的白皙。五官长得十分清秀俊朗，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嘴角天然带着一点微微上扬的弧度。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眼型很好看，瞳孔颜色偏浅，像是透亮的琥珀色，此刻正含着笑意，弯弯的，像两弯新月，看起来特别友善阳光。
他见岑漾回头，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主动压低声音打招呼，语气自然熟稔：“嗨，同学你好！你是京大舞蹈系的岑漾同学吧？我认识你。”
岑漾彻底愣住了。
她睁大眼睛，仔细地、快速地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所有认识的人，尤其是舞蹈圈子里可能见过面的同龄人。
可是，无论她怎么回想，都对眼前这张帅气又陌生的脸，没有任何印象。
她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那他怎么会认识自己？还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和学校？
岑漾心里有点疑惑，也有些警惕。她看着对方热情的笑容，犹豫了一下，还是礼貌地、带着点不确定地小声回应：“呃...…你好。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那个男生见她一脸茫然，也不尴尬，反而笑得更开朗了。
他大大方方地朝岑漾这边微微倾过身，伸出手，动作自然流畅，声音清朗悦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你好，正式认识一下。”
“我叫陆西泽。”
“京舞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