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深处,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重力负荷、神经灼烧般的痛楚,以及雷洪那永不枯竭的、冰冷如铁的训诫与条例。林凡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真正熔炉的生铁,在高温与重锤的反复击打下,杂质被一点点剥离,形态被强行改变,发出痛苦的呻吟。
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是一周,也可能是漫长的一个月。当林凡几乎已经习惯了在承受三倍标准重力的情况下,还能条件反射般精准操控“铁驭-I型”做出第七套标准战术规避动作,并且能分心背诵完厚厚一本《机甲能源管理安全规范》时,雷洪终于叫停了这日复一日的“基础训练”。
林凡从布满汗渍和金属碎屑的驾驶舱中爬出来,浑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静,像被风暴洗礼过的深潭。他站在雷洪面前,沉默地等待着下一个指令。
雷洪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硬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满意。那并非赞许,更像是一个工匠看到一块顽铁终于开始显露出钢的雏形。
“跟我来。”雷洪转身,依旧是言简意赅。
这一次,他们没有去往更深层的训练区,而是来到了基地的战术简报中心。这里的气氛与“熔炉”截然不同,充满了电子设备的低鸣和全息投影闪烁的光芒。几位作战参谋和技术人员已经在等待,苏婉博士也在其中,她看到林凡时,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鼓励。
雷洪走到巨大的战术沙盘前,双手抱胸,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林凡身上。
“列兵林凡。”
“是,长官!”
“基于你在前期测试及近期适应性训练中,所表现出的、超越常规的战场感知与直觉反应,”雷洪的声音在简报室内回荡,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经‘烛龙’计划指挥部批准,现授予你临时代号——”
他略微停顿,仿佛要让这个代号拥有足够的重量。
“‘猎鹰’(Falcon)。”
猎鹰。
这个词落入林凡耳中,让他微微一怔。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种猛禽的形象——翱翔于高空,拥有锐利到极致的视觉,能在万米之外锁定草丛中细微的动静,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俯冲而下,一击必杀。
“这个代号,寓意你如同猎鹰般,具备超乎寻常的‘敏锐’与‘直觉’。”雷洪继续解释道,他的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在混乱的战场上,你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机会,感知到别人感知不到的危险。这是你的天赋,也是‘烛龙’计划选中你的核心原因之一。”
林凡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被认可,被赋予一个如此具有攻击性和特殊意义的代号,无疑是一种荣耀,是对他那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能力的官方承认。
然而,雷洪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刚刚燃起的微小火花。
“但是,”雷洪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林凡,“猎鹰,并非生来就是天空的霸主。幼鹰需要被推下悬崖,在折翼的风险中学会飞翔;需要经历无数次失败的扑击,才能掌握精准的猎杀技巧。你的直觉再敏锐,若没有与之匹配的纪律、技巧和钢铁般的意志,那也只不过是未经驯化的野兽本能,随时可能将你自己,以及你身边的同伴,拖入深渊。”
他指向战术沙盘上,一个被标记为高风险的复杂城市战区模拟图。
“你的代号是‘猎鹰’,这代表了我们看到了你的潜力。但‘临时’二字,意味着你目前,仅仅是一只刚刚离巢、羽翼未丰、爪牙尚嫩的雏鸟。你能否真正配得上这个代号,能否将你的‘敏锐’转化为战场上无可辩驳的胜利,而不是无法预测的灾难——”
雷洪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需要你在接下来的实战模拟和最终评估中,用行动来证明。”
简报室内一片寂静。几位参谋交换着眼神,他们理解这个代号背后的深意。这既是对林凡独特价值的肯定,也是一种无形的鞭策和警告。他是一把需要被精心打磨的双刃剑,而“猎鹰”这个代号,就是悬在他头顶的标杆,提醒他距离真正的“王牌”还有多远。
苏婉轻声开口,对林凡说:“林凡,不,‘猎鹰’。雷洪教官说得对。你的神经活化赋予了你非凡的感知,但这股力量需要引导和控制。代号是荣誉,更是责任。它意味着你将承担更重的期望,接受更严苛的审视。”
林凡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胸膛。他明白了。“猎鹰”不仅仅是一个称呼,它是一个目标,一个身份,也是一道枷锁。它认可了他的独特,也明确指出了他的不足。
“我明白了,长官!”林凡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我会证明,我配得上‘猎鹰’这个代号。”
雷洪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操作控制台,战术沙盘上的场景开始快速变换。
“那么,‘猎鹰’,你的第一次实战模拟,将在三小时后开始。目标:敌后渗透,情报获取,并在限定时间内撤离。你的对手,将是基地最先进的防御模拟系统,以及……我亲自指挥的蓝军小队。”
雷洪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却让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让我看看,你这只‘猎鹰’,究竟能飞多高,又能……在风暴中坚持多久。”
林凡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也有一股炽热的斗志在胸中燃烧。猎鹰?雏鸟?他不再去纠结。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抓住一切机会,磨砺自己的爪牙,让自己真正配得上这个名字。
他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即将成为他第一个试炼场的虚拟城市,仿佛一只真正的猎鹰,开始在脑海中规划着自己的狩猎路径。
属于“猎鹰”的征程,正式开始了。而他需要向所有人,尤其是向那位冷酷的教官证明,他拥有的,不仅仅是直觉,更有驾驭这份直觉,并将其转化为胜利的决心与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