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心里那点对上古工匠手艺的调侃暂且放在一边，李默知道光嘀咕没用，得动真格的。他起身走到控制台前，星图投影自动亮起，将那片被称为“灰烬星云”的区域高亮标注出来。 指尖悬停其上，死灵监视站数据中提取的信息经过他反复梳理和与帝皇先前给予的坐标交叉比对，指向性已然相当明确——五年前那次高能空间震荡的核心源头，极有可能就在这片星云深处的某个物质异常点上。
信息碎片如同拼图。灵族古老道标指向的模糊区域、死灵对“高等熔炉现象”的监测记录、帝皇关于“工匠”与“熔炉”的隐晦提示，还有……奥瑞坎那枚记忆水晶中，关于惧亡者时代某些“异端工匠”痴迷于打破物质与能量界限的只言片语。
炼丹炉……如果真有这种东西，而且和惧亡者时代的工匠传说有关，那恐怕不是什么放在仓库里生锈的普通熔炉。 李默摩挲着下巴，心里琢磨着这玩意儿的技术含金量。搞不好是某个上古惧亡者大工匠为了锻造更离谱的东西而设计的超级能量核心或法则熔铸装置，甚至可能是用来尝试锻造或禁锢星神力量的禁忌造物——好家伙，这是把厨房直接修在核反应堆旁边，还打算自己做燃料？
危险系数直线上升。但与之对应的，潜在收益也高得惊人。如果能掌控这样一件器物，不仅“能量精加工”的问题迎刃而解，对他理解这个宇宙的法则、尤其是与“锻造”、“熔铸”、“能量转化”相关的法则，将有不可估量的助益。
去，肯定要去。但现在不是单枪匹马瞎闯的时候。李默的逍遥道心告诉他，面对这种级别的未知，必要的准备和情报是安全“觅食”的前提。
他心念一动，远在“嚎叫深空”边缘、正搭乘卡塔昌突击艇返航的卡恩，瞬间同步了他的决断。
卡恩睁开眼，看向坐在对面、依旧充满警惕与探究的奥里克。
“奥里克队长，”卡恩开口，打断了舱内压抑的沉默，“死灵的监视站拔了，但根子可能还在别处。我需要你们卡塔昌方面的一些‘土特产’情报。”
奥里克眼神一凝：“什么情报？”
“关于‘灰烬星云’。”卡恩直接道，“你们在这里扎根这么多年，对那片星云了解多少？有没有流传下来的古老记录、探险队失踪报告、或者任何关于‘异常能量现象’、‘古老遗迹’的传闻？越详细越好。”
奥里克眉头紧锁。“灰烬星云”是卡塔昌星系外围一片着名的险地，充满高能粒子流、电离尘埃云和紊乱的重力井，常规舰船进去十有八九出不来。军务部和探索舰队确实有过一些零星的记录，但多为警告性质。
“那里是死亡区。”奥里克沉声道，“偶尔有不要命的走私犯或异端想抄近路穿过，基本都成了星云的一部分。军务部的档案里，关于那片星云的实质性探索记录少得可怜，更别说古老遗迹。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死灵的威胁和那里有关？”
“可能有关，也可能有别的‘东西’。”卡恩没有完全透露炼丹炉的猜测，但点出了关键，“那个被混沌抢走的灵族道标，最初指向的模糊区域，有一部分和灰烬星云重叠。而死灵记录的那次高能震荡，源头也在那里。我觉得，那里可能藏着一个……‘大家伙’，或者至少是吸引这些牛鬼蛇神目光的‘鱼饵’。”
奥里克的心脏重重一跳。一个能同时吸引灵族、死灵、混沌，甚至眼前这个神秘强者注意的“大家伙”？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它就在卡塔昌星系的家门口！
“我需要向上级详细汇报这次行动的全部发现，包括你的这个推测。”奥里克语气严肃，“如果灰烬星云真的存在重大未知威胁，卡塔昌军团必须知情并评估风险。”
“可以。”卡恩点头，“作为交换，我希望尽快拿到你们所掌握的所有关于灰烬星云的资料，哪怕是民间传说或者被标注为‘不可靠’的旧报告。另外——”他顿了顿，“如果你们的上级决定进行前期侦察，我可以提供一些‘技术支持’，或者……合作侦察。”
这是将卡塔昌势力更深地绑上战车，同时借助其本土情报网络和军事资源的好机会。李默的本体意识对此完全赞同。
奥里克深深看了卡恩一眼，没有立刻答应，只是道：“我会转达。”
突击艇在沉默中驶向卡塔昌主星方向，奥里克需要返回军团驻地复命。卡恩则在半途离开，凭借肉身在虚空短暂行走，返回了卫星基地。这次联合行动，初步建立了与卡塔昌军方有限的信任与沟通渠道，也成功将“灰烬星云”的潜在威胁摆到了台面上，为后续可能的合作铺了路。
基地内，李默并未等待卡恩带回卡塔昌的情报。他启动了圣徒印记，联系了审判官维塔利安。
通讯几乎在请求发出的瞬间就被接通，仿佛对方一直在等待。
“李默阁下，”维塔利安的全息影像出现在控制台上，背景似乎是一间移动舰船的书房，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希望您这次带来的‘菜单’，不会像上次‘萨迦拉斯’那样，附赠令人不快的‘过敏原’。”他显然已经收到了关于萨迦拉斯变异体与“拥夜者”关联的初步报告。
“维塔利安审判官，这次不是‘点菜’，是‘咨询’。”李默微笑道，“关于‘灰烬星云’，你知道多少？特别是……可能与古老‘熔炉’、‘锻造’传说相关的部分。”
维塔利安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调取记忆或权限内的机密数据。
“灰烬星云……审判庭对该区域的关注等级为‘次级观察’。”维塔利安缓缓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翻阅古老卷宗时的审慎，每一个词都仿佛衡量过信息的分量与泄露的风险。“主要原因并非混沌或异形频繁活动，而是其本身极不稳定的物理和亚空间环境。它像一层厚重的、燃烧的帷幕，掩盖了许多东西。关于‘熔炉’的传说……我个人的数据库中，有两条模糊的、未被证实的线索。”
“第一条，来自一个覆灭的机械教探索舰队最后的断续信号。他们在星云边缘检测到‘超规格热寂反应与法则性锻造波动’，随后失联。时间大约是.m41 700年左右。”
“第二条，更古老，来自一份残缺的灵族文献译本。提及在惧亡者……也就是现在的太空死灵崛起的中期，其内部一个被称为‘铸焰者’的异端工匠派系，曾试图在‘物质与虚空的灰烬交界处’，建造一座‘永恒不灭的熔炉之心’，用以完成某项‘亵渎星空的伟业’。文献暗示其选址，与我们所在星域的某个‘星尘余烬聚集区’有关。”
维塔利安看向李默，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试图剖开李默询问背后的真实意图：“如果您对那里感兴趣，我必须警告您，风险极高。不仅仅是环境危险。根据一些非常边缘的记载，任何试图深入星云核心的探测，最终要么失联，要么返回的舰船和人员会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能量化’或‘结晶化’趋势，仿佛被某种高温高压的锻造力量‘处理’过，却又半途而废。”
李默眼中光芒闪动。机械教的报告、灵族的古老记载、死灵的监测数据、帝皇的提示……所有线索都交汇指向那里，而且都提及了“锻造”、“熔炉”、“高温”、“能量”这些关键词。
“听起来，像是个没关好火的危险厨房，还是那种喜欢把厨师也一起扔进去当调料的老式灶台。”李默做了个贴切的比喻，心里已经给那地方打上了“高危高回报”的标签。“审判官阁下，如果我想去‘参观’一下这个厨房，除了这些警告，你还有什么实用的‘旅行建议’吗？比如，怎么避开那些容易把人烤熟或者直接做成水晶摆件的火苗？”
维塔利安似乎早就料到李默不会放弃，他调出了一份数据流：“我会将审判庭关于灰烬星云环境模型的最新分析数据，以及几个相对‘稳定’的推测性入口坐标发送给您。另外，基于您对能量和……‘异常存在’的独特处理能力，我建议您重点关注星云中任何表现出‘非自然有序性’或‘法则聚合点’的区域。真正的‘熔炉’，如果存在，其能量辐射模式必然与星云本身的混沌背景截然不同。”
“很有用的建议。”李默点头，觉得这份“旅行攻略”虽然简略，但至少标出了几个可能的下脚处和需要绕开的明坑。“谢了。下次如果有‘新鲜食材’的消息，我会记得你的。”
结束与维塔利安的通话，李默又联系了乌斯维方舟的大先知埃尔德拉。他没有直接询问灰烬星云，而是请教关于灵族古代道标中可能蕴含的、关于“惧亡者工匠派系——铸焰者”以及其传说中“熔炉之心”的更多信息。
埃尔德拉的回复比维塔利安更加慎重，甚至带着一丝灵族特有的、对那个古老恐怖年代的深刻忌惮。
“李默阁下，‘铸焰者’在吾族最古老的禁忌记载中，是惧亡者群体里最疯狂、最接近‘僭越’本质的一群工匠。”埃尔德拉的全息影像神色肃穆，他周围仿佛有无形的灵能涟漪在荡漾，映照出灵族对那段被金属与火焰吞噬的古老历史的深刻恐惧。“他们不满足于生体转化带来的‘永恒’，他们渴望掌控创造与毁灭的根源力量，渴望像传说中铸造了星神躯壳的‘古圣’一样，锻造法则。‘熔炉之心’如果存在，那绝不会是一座普通的熔炉。它可能是一个试图模仿或窃取宇宙‘锻造’权柄的畸形造物，一个失败或半成品的……‘伪神锻台’。接触它，风险无法估量，它不仅涉及极高的能量，更可能涉及被扭曲的、充满疯狂执念的古老惧亡者意识残留。”
伪神锻台？ 李默的兴趣更浓了。这听起来比单纯的熔炉刺激多了，简直是给精神病天才的超级实验室冠上了神之名号，结果玩脱了留下的烂摊子。
“感谢提醒，大先知。我会保持最高警惕。”李默表达了谢意，并顺便提了一句自己正在寻找合适的“丹炉”，如果灵族有关于能量精炼和物质纯化方面的古老知识，欢迎交流。
做完这些情报准备，李默开始清点手头的“装备”。
万魂幡状态良好，内部空间经过“虚空遗尘”强化更加稳固。
安魂之晶作为核心运转平稳。
星神碎片完美融合于秩序圣躯。
归墟剑魄温养在识海，锋芒内敛。
寂灭丹还剩两颗。
新领悟的“归墟”之道对各种“存在本质”的吞噬解析能力，是探索未知遗迹的重要依仗。
秩序圣躯本身对能量伤害和法则影响的抗性极高。
化身卡恩可以留在卡塔昌，继续经营本地关系，同时作为一支随时可以动用的机动力量。
看起来准备得差不多了。但李默总觉得还缺点什么。面对一个可能与“锻造”法则紧密相关的上古遗迹，自己似乎需要一个更专业的“探测器”或者“钥匙”。总不能真的靠鼻子去闻哪里的“铁匠铺”味儿比较正吧。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剩余的“虚空遗尘”晶体上，又看了看那枚已经读取过的太空死灵数据核心。一个想法逐渐成形。
他盘膝坐下，取出一块较大的“虚空遗尘”和那枚数据核心。既然“归墟”之道能解析存在本质，那么，是否能以这两种材料为基础，结合自己的法则感悟，炼制一个专门用于探测、解析“高能锻造源”或“法则熔铸点”的临时法器？他回想起从数据核心中剥离的那些关于能量感应与空间分析的信息印记，又感受着“虚空遗尘”稳定空间的独特性质，一个粗糙但针对性极强的设计在脑中浮现——它不需要多精确，只要能像猎犬一样，在混乱的星云中嗅出那股最“有序”、最“灼热”的异常“存在感”就行。
想到就做。李默将数据核心悬浮于身前，神识包裹，开始以“归墟”视角，小心翼翼地剥离其中关于能量感应、空间结构分析、以及那套冰冷逻辑运算框架的“信息印记”和“能量运行模式”，而避开其具体的死灵科技内容和可能的意识残留。
这个过程比单纯读取更精细，如同外科手术。功德金光流淌，确保剥离过程不被任何可能的冰冷逻辑侵蚀心神。渐渐地，数据核心的结构被拆解、重组，其内部部分有序的运算逻辑和能量感应特性被提取出来，形成一团闪烁着银色数据流光的虚影。
紧接着，他引导“虚空遗尘”的能量融入这团虚影。“虚空遗尘”稳定空间的特性，可以增强这个探测法器的抗干扰能力和对空间异常的敏感性。
最后，他分出一缕自身对“能量”、“物质转化”、“秩序”的感悟，尤其是新近领悟的、与“存在本质”相关的“归墟”道韵，作为驱动核心和解析算法，注入其中。
三者在他的神识熔炉中缓缓交融、塑形。没有复杂的炼制手法，更像是将几种特性按照需求“编程”到一起。
几个小时后，一枚约拳头大小、呈多面体结构、表面流转着银灰色光晕和水波般数据纹路的奇异晶体，悬浮在李默掌心。它没有攻击力，防御也约等于无，但其核心功能高度特化：对高强度、高秩序性的能量源以及空间结构异常点有着极高的探测灵敏度和基础解析能力。
李默将其命名为寻炉觇。虽然简陋，但应该够用，总比在星云里瞎转悠强。
做完这一切，他又调出维塔利安发来的星云环境模型和入口坐标，结合卡恩那边刚刚传回的、奥里克提供的部分卡塔昌军团老旧记录，开始规划具体的进入路径和应变方案。
三天后，一切准备就绪。
李默站在基地出口，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临时的“巢穴”。卡恩站在他身侧，两人共享着同一个行动计划。
“我出发后，基地交给你。”李默对卡恩说，“继续和卡塔昌人保持接触，适度展示力量，但避免冲突。如果奥瑞坎或者‘拥夜者’那边有任何异动，或者维塔利安有新的‘食材’情报，及时同步。如果灰烬星云那边情况有变，需要支援，我会呼叫你。”
“明白。家里我看着。”卡恩点头，言简意赅，“需要砸门的时候，随时喊我。”
没有更多交代，李默身形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冲天而起，直接穿透卫星稀薄的大气层，进入冰冷黑暗的虚空。他没有乘坐任何舰船，秩序圣躯本身足以支撑他在虚空中进行“现实滑行”，这种方式更灵活，也更隐蔽。
他的目标——灰烬星云。那座可能存在的、尘封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惧亡者熔炉之心”，或者说，“伪神锻台”。
而就在李默离开卡塔昌星系范围，朝着灰烬星云方向疾驰而去后不久，在亚空间的某个难以描述的深度，一双燃烧着无尽锻造之火、却充满了扭曲与疯狂的古老意志，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意志如同被触动的蛛网，微微震颤了一下，将一丝注意力投向了物质宇宙的某个方向，投向了那片名为“灰烬”的星云。
与此同时，李默体内那被层层封印的“沉寂”本源，也似乎因为靠近某个与“锻造”、“高温”相关的概念源头，而产生了极其微弱、但更加活跃的共鸣……与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