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苗疆田家的日子,如同偷来的闲暇时光,舒缓而惬意。田栩罂带着宫远徵,走过了自己幼时奔跑过的山野,辨认过曾经偷偷培育蛊虫的隐秘溪涧,品尝了记忆中母亲亲手制作的、带着独特草木清香的糕饼。宫远徵对这一切都充满了新奇与欢喜,他努力记下田栩罂生活过的每一个细节,仿佛这样就能更深入地融入对方的生命。
田父宫淋角虽言语不多,但态度已然缓和,偶尔会考较一下宫远徵的医毒之术,或与他聊聊宫门近况。田母则更是将宫远徵当作半个儿子看待,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让自幼失怙的宫远徵感受到了久违的、属于母亲的温暖。
欢乐的时光总是流逝得飞快,归期渐近。
临行前夜,田父田母将二人唤至房中。屋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二老复杂却不失温和的面容。
田母拉着田栩罂的手,又看看一旁乖巧站着的宫远徵,眼中既有不舍,也有释然:“栩罂,远徵,你们明日便要回去了。宫门规矩重,你们的婚事……阿娘知道,怕是不能在苗疆风风光光地办了。”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但更多的是理解。
田栩罂沉默着,点了点头。他深知宫门现状,能与宫远徵光明正大在一起已属不易,若要在苗疆大肆操办,确实会引来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宫淋角走上前,将一个沉甸甸的、雕刻着繁复苗疆图腾的紫檀木匣子放在桌上,打开了盖子。
刹那间,珠光宝气,几乎要溢出来。
里面并非寻常金银,而是苗疆最珍贵、也最具特色的物事:成色极佳、蕴含灵光的各色宝石原矿;做工精巧、蕴含着微妙蛊术波动的银饰,从发簪、项圈到臂钏、腰链,一应俱全,其上镶嵌的宝石与雕刻的符文皆非凡品;数匹流光溢彩、用特殊植物染料染就、水火不侵的苗锦;还有好几个密封得极好的玉罐,里面是田家秘传的、外界万金难求的蛊王幼虫和珍稀蛊方。
“这些……”宫淋角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郑重的托付,“本是留着,待你娶妻时下的聘礼。”
他的目光扫过匣中珍宝,最终落在并肩而立的田栩罂和宫远徵身上,语气缓了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与决断:“如今,便都予你们二人带回去吧。”
田栩罂眸光微动,看着匣中这些价值连城、更承载着父母期许与祝福的物件,心中泛起波澜。他明白,这不仅仅是财物,这是父母在用自己的方式,承认并祝福他与宫远徵的关系,是在弥补无法为他们举办婚礼的遗憾,更是给他们未来生活的底气与支撑。
宫远徵更是惊呆了,他看着那满匣的珍宝,尤其是那些明显是女子式样的精美银饰和华美苗锦,瞬间明白了这些“聘礼”原本的用途,一股混合着感动、酸涩与巨大喜悦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鼻尖发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伯父,伯母……这、这太贵重了……”他声音哽咽,有些无措。
田母走上前,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傻孩子,给你们就拿着。栩罂性子冷,不懂这些俗务,以后你们在宫门过日子,打点人情,经营自家,总有用得着的地方。这些东西,在苗疆是聘礼,给你们,便是我们做父母的心意。只愿你们往后相互扶持,平安喜乐。”
田栩罂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上前一步,对着父母,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孩儿,谢过父亲、母亲。”
宫远徵也连忙跟着跪下,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真诚:“远徵谢伯父伯母厚赐!定不负所托!”
宫淋角看着他们,终是缓缓露出了一个极淡却真实的笑容,上前将二人扶起:“起来吧。回去后,凡事……多加小心。”
翌日,朝阳初升。田栩罂和宫远徵拜别父母,在一众田家族人复杂的目光中,踏上了返回宫门的归途。他们的行囊中,多了那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里面装着的,是来自苗疆的、最深沉的接纳与最朴素的祝愿。
马车轱辘,碾过苗疆湿润的土地。宫远徵紧紧挨着田栩罂坐着,手指还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偷偷看着田栩罂沉静的侧脸,心中被一种巨大的幸福和责任感填满。
他知道,前方宫门或许仍有风雨,但他手握珍宝,身侧有光,再无畏惧。
而田栩罂,感受着身侧人传来的温热,以及行囊中那份沉甸甸的心意,冰封的心湖,似乎也彻底消融,流淌着名为“归属”的暖流。他们的未来,正如同这驶出苗疆的马车,朝着既定的方向,稳稳前行。新的序章,即将在宫门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