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卷过空旷的街巷。一辆不起眼的青呢小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李文昌府邸的后门。车帘掀开,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纤细身影迅速闪入门内,引路的正是李文昌的心腹老仆。
书房内,烛火摇曳。李文昌屏退左右,看着眼前褪下斗篷,露出苍白面容的沈倾凰,眼中难掩震惊与担忧:“沈小姐,你……你怎可亲自前来?如今外面风声鹤唳,摄政王府的人盯得紧啊!”
“李大人,事态紧急,倾凰不得不来。”沈倾凰微微福了一礼,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深夜打扰,还望见谅。”
“小姐言重了。”李文昌连忙虚扶,示意她坐下,压低声音,“可是为了北境大将军之事?”
沈倾凰点头,开门见山:“不瞒世伯,家父在北境,恐已危在旦夕。京中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李文昌脸色骤变,胡须微颤:“果真如此?!可……可有确凿消息?”
“暂无确切消息,但通信已断,此乃最坏征兆。”沈倾凰目光沉痛,“更紧要的是,倾凰收到密报,睿王……恐与漠北有所勾结!”
“什么?!”李文昌霍然起身,脸色铁青,“此言当真?!可有证据?”通敌叛国,此乃滔天大罪!
“目前尚无铁证,但安郡王暴毙,睿王急于脱身,其门下将领异动,加之与漠北商人秘密接触,桩桩件件,皆非巧合。”沈倾凰语速加快,“世伯,若睿王真与漠北勾结,北境危矣!家父孤悬关外,内无粮草,外有强敌,后果不堪设想!必须有人,在朝堂之上,敲响警钟!”
李文昌在书房内急促踱步,面色变幻不定。他乃清流领袖,刚直不阿,深知此事干系重大。若弹劾睿王通敌,无确凿证据,便是诬告亲王,自身难保;但若坐视不理,一旦北境有失,便是山河破碎,万死难赎!
“小姐,非是老夫畏首畏尾。”他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沈倾凰,“弹劾亲王,尤其是指控通敌,需有实据!否则,打草惊蛇,反受其害!你可有……更进一步的线索?”
沈倾凰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必须拿出更有力的东西。“世伯可记得,安郡王暴毙前,曾秘密见过一位南边来的‘神医’?”
李文昌皱眉:“略有耳闻,与此事何干?”
“倾凰查到,那‘神医’所用的一味珍稀药材‘龙涎香’,乃睿王府‘帮忙’寻得。”沈倾凰目光如炬,“龙涎香并非治病良药,皇室专用,睿王为何对此如此热心?安郡王见完‘神医’便暴毙,这‘神医’如今又在何处?世伯,这些蛛丝马迹,串联起来,难道不令人心惊吗?”
李文昌瞳孔微缩,沉吟不语。他自然明白其中的关联与蹊跷。
“此外,”沈倾凰趁热打铁,抛出一个更惊人的消息,“倾凰还听闻,睿王近日府中运入大量不明箱笼,行事诡秘。世伯,值此多事之秋,睿王此举,意欲何为?若他真无二心,为何不堂堂正正,反而鬼鬼祟祟?”
李文昌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他走到窗边,望着漆黑的夜空,内心显然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良久,他猛地转身,眼中已是一片决然:“小姐所言,虽无铁证,但桩桩件件,疑点重重,关乎国本,不容忽视!老夫明日便联络几位御史同僚,联名上奏,请求陛下彻查睿王府近日异动及安郡王暴毙一案!即便不能立刻扳倒睿王,也要撕开一道口子,让陛下和朝野看清他的真面目!”
“多谢世伯!”沈倾凰起身,深深一福,“倾凰代北境将士,代家父,谢过世伯!”
“小姐不必多礼,此乃臣子本分。”李文昌扶住她,神色凝重,“只是……小姐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冒险。摄政王那边……”他欲言又止,眼中满是担忧。
“倾凰明白。”沈倾凰点头,“今日之事,绝无第三人知晓。倾凰告退。”
她重新披上斗篷,在老仆的引领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马车驶离李府,融入黑暗。沈倾凰靠在车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第一步棋,已落下。接下来,就看李文昌能否在朝堂上掀起波澜,牵制住睿王和谢惊澜的注意力了。
然而,她心中并无多少轻松。即便李文昌成功,也仅能争取时间。真正的危机,在北境,在父亲身上。暗雀的消息,何时才能传来?
回到沈府,已是子夜。秋纹早已焦急等候在后门,见她安然归来,才松了口气。
“小姐,一切顺利吗?”
“嗯。”沈倾凰颔首,脱下斗篷,“府中可有异样?”
“没有,一切如常。”秋纹低声道,“就是……就是冯七大哥那边,还没有消息。”
沈倾凰心一沉。暗雀出发已数日,按脚程,快马加鞭,也该有回音了。是路上出了意外,还是……北境情况已恶化到无法传递消息?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脏。
她走到窗边,望向北方漆黑的天空。父亲,您一定要撑住!
就在这时,远处夜空中,极高地,似乎有一点微不可察的亮光,如同星子般一闪而逝。
是眼花了吗?沈倾凰凝神细看,却再无踪迹。
是信号?还是……错觉?
这一夜,注定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