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粗糙的皮肤反复摩挲着贝叶经那宛如枯骨的纹理,林夜的呼吸沉重而压抑。
经卷上的大部分字迹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化作一团团无法辨认的墨渍,唯有几处,像是被某种力量烙印其上,清晰得令人心悸。
“……外火非敌,乃吾族遗失之心……”
“……双瞳者归,则门启;孤身者触,则灾降。”
短短两句话,却如两道惊雷在林夜脑海中炸响。
双瞳者?
归?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那猩红的写轮眼图案在黑暗中仿佛依旧燃烧着。
他不是意外来到这里的闯入者,也不是第一个觉醒奇异力量的人。
这残破的经文似乎在暗示,他更像是一个在漫长轮回中,终于归位的“故人”。
“咳……咳咳……”身旁传来苏晚晴虚弱的咳嗽声。
她挣扎着从病床上撑起半个身子,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却闪烁着一股不屈的执拗。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颤抖的右手食指,在床沿上轻轻一划,指尖被木刺划破,渗出殷红的血珠。
她竟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床单上临摹起那残页上常人无法理解的符号结构。
笔画勾连,一个诡异而复杂的图形初见雏形。
突然,她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停住,失声低呼:“这不是文字……这是‘锁魂契’的变体!”
这个名词让林夜心头一紧。
苏晚晴顾不上解释,急切地从枕下摸出一本封皮发黑的线装古籍,那是她苏家的禁书。
她飞快地翻动书页,将残页上的符号与禁书中的某个篇章反复比对,呼吸越来越急促。
最终,她的手指停在了一幅描绘着一男一女被锁链缠绕的古图上。
“找到了!”她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彩,抬头看向林夜,声音因激动而沙哑,“两者指向同一个结论:只有‘影蛊者’与‘符灵姬’,在命运交汇之后,共同经历‘七劫’,才能……才能唤醒那所谓的,真正的火种!”
影蛊者,符灵姬,七劫……一个个陌生的词汇像沉重的锁链,将林夜与这个岛屿的古老秘密越锁越紧。
第二天,林夜在洞窟外的废墟边见到了小舟。
这个无法说话的少年每日都会来这里,仿佛在守护着什么。
今天,他看到林夜,神情格外焦急。
他伸出瘦小的手,用尽全力比划着。
他先是指了指不远处那棵直插云霄的神树,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惧,然后用手语告诉林夜:“树……怕那个符号。”
什么符号?林夜疑惑。
小舟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双手,在胸前交叠成一个“卍”字形。
做出这个动作后,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林夜毛骨悚然的动作——他猛地用手做出撕开自己喉咙的姿势,双目圆瞪,示意“它想杀人”。
树,害怕“卍”字符,而那个符号,与杀戮有关。
林夜心中疑云翻滚。
当晚,他避开所有守卫,如一道鬼影般潜入了神庙深处的档案室。
这里堆满了蒙尘的卷宗,空气中弥漫着纸张腐朽的味道。
他很快找到了那本记载着海岛历史的《潮民纪事》。
书页泛黄,记录着潮民数百年的风风雨雨。
林夜一页页翻过,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他发现了一段被墨水刻意涂抹过的记录。
墨迹很重,但借着写轮眼的洞察力,林夜还是勉强辨认出下面隐藏的字迹:
“丙寅年,外客携‘卍’火入岛,神树悲鸣七日,三十六名潮语者无疾自燃,化为灰烬。”
“啪!”林夜猛然合上书册,巨大的声响在死寂的档案室里回荡。
一个颠覆性的认知在他心中成型——岛民世代供奉的神树,根本不是什么庇护者,它更像是一个看守者,或者说,一个囚禁着某个古老存在的……狱卒!
而那个“卍”字符,正是它的禁忌,是能触动它,甚至伤害它的关键!
带着这份惊人的发现,林夜鬼使神差地走向了岛上的祠堂。
那里供奉着历代潮语者的牌位,也是那位盲眼老妪最后的居所。
他推开门时,一股死亡的灰败气息扑面而来。
老妪奄奄一息地躺在冰冷的石地上,身体已经半透明化,口中不断飘出灰烬般的低语,细若游丝。
林夜单膝跪地,凑近倾听。
那是一种他完全陌生的语言,古老而晦涩。
他立刻开启写轮眼,这一次,他没有去解读声音,而是全力捕捉老妪口中溢出的炁流波动。
在他的视野里,那些无形的能量波动被转化为断断续续的意念片段。
“……火……不在天上……在……门后……”
“……他们……骗我们……说是献祭……其实是……是……封印……”
话音未落,老妪的身体“噗”地一声,彻底化作一捧飞灰,随风而散。
原地,只留下一枚色泽温润的骨笛,静静地躺在地上。
一直跟在林夜身后的小舟,看到骨笛,像是见到了最亲近的遗物,他颤抖着拾起骨笛,含泪放在唇边,吹响了一个不成调的音符。
“呜——”
笛声苍凉,仿佛来自亘古。
就在笛声响起的瞬间,整座岛屿的风向毫无征兆地逆转,海浪的咆哮声瞬间激烈了数倍。
更让林夜惊骇的是,远方神庙顶端那尊巨大的“卍”形石雕,竟在此刻微微发烫,散发出肉眼可见的热浪!
林夜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这根本不是什么宗教图腾,它是一把钥匙,一把巨大到超乎想象的钥匙的……实体投影!
深夜,林夜回到疗养屋,还未坐稳,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是黄伯。
老人没有说话,默默地从怀里取出针线,借着月光,开始修补林夜在探索洞窟时被岩石撕裂的外套。
他的动作娴熟得令人心疼,仿佛已经为他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
林夜的目光死死盯着黄伯的袖口。
那里,因为抬手的动作,露出了一角被烧得焦黑的符纸。
尽管残缺不全,但那上面的银色纹路,林夜却一眼认出——那是x系列实验室用来封锁高危实验体的专用封印符!
“你早就知道我会去那里?”林夜的声音冰冷得像深海的寒流。
黄伯穿针引线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轻声说:“有些伤,补得再好,也会漏风。但只要还穿着,就不算彻底丢了。”
他缝好最后一针,打了个结,轻轻拍了拍林夜的肩膀,转身离去。
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消散在夜风中:
“别信梦里的自己,信那个疼过,还愿意往前走的人。”
带着黄伯留下的谜团,林夜沉沉睡去。
他又一次坠入了那个梦境。
赤足的女子依旧跪拜在无字石碑前,但这一次,她缓缓地转过了身。
月光下,那张脸清晰无比,竟然……与柳青竹一模一样!
梦中的“柳青竹”面带悲悯,嘴唇轻启,声音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那火……是我们……丢掉的东西。”
话音落下,她身后的石碑上,血色文字如活物般蠕动浮现:“七劫未满,门不开。”
“轰!”林夜猛然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他摊开右手,掌心那个“卍”字烙痕正灼灼发烫,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传来。
也就在此时,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精神领域与因果律深度链接,融合‘预兆感知’残片……】
【技能升级:‘命运线预判’(被动触发,每日限定3次,可预判与自身相关的、即将发生的危机或转机片段)】
他剧烈地喘息着,望向窗外。
清冷的月光下,神庙屋顶那巨大的“卍”形石雕,正泛起一层微弱却清晰可见的金光,仿佛在遥遥回应着他手心的烙印。
没有人知道,就在同一时刻,在这座岛屿下方深邃的海底,一处被泥沙掩埋的沉没遗迹深处,那扇锈迹斑斑、刻满古老符文的巨大铁门,震动的频率陡然加快。
门缝中,一丝比血液更加粘稠、比岩浆更加炽热的猩红光芒,正缓缓向外渗透。
而在疗养屋内,苏晚晴彻夜未眠,她面前摊开的禁书与残页上,用血迹与墨痕勾勒出的线条终于汇聚于一点。
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答案,即将浮出水面——那所谓的“七劫”,其真面目,远比任何神话传说都来得残酷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