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原型之血
伦敦的雨，变成了冰雹。豆大的颗粒裹挟着刺骨的寒意，疯狂地抽打着苏格兰场刑事技术科实验室的窗户，发出密集而狂暴的噼啪声，如同无数冰冷的指骨在敲击。
窗内，汤姆·布朗宁面前的电脑屏幕上，那份该死的、加密的“orbis_Global_Node_Network_blueprint_v7.4.enc”文件，依旧顽固地显示着拒绝访问的红色警告。
LNd-NodE-7的坐标，如同沉在泰晤士河底的淤泥，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流浪者胸腔的空洞，基金会密室里“收割协议”的冰冷字眼，像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经。
他烦躁地捏着眉心，目光落在桌角那个装着刻有“LNd-NodE-7”符号金属碎片的证物袋上。
碎片冰冷，如同嘲笑。就在他准备再次尝试一个边缘破解程序时——
“砰！”
办公室的门被极其粗暴地撞开！力道之大，让门板狠狠砸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汤姆猛地抬头。
门口站着的不是罗琳，也不是任何熟悉的同僚。是两名穿着黑色战术背心、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内部调查科（IAd）探员。
他们身后，站着面色铁青的局长麦考密克，以及——维多利亚·惠特克夫人。
她依旧穿着那身象征权力的深灰色套装，站在阴影边缘，如同一个沉默的审判者，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比窗外的冰雹更刺骨。
“汤姆·布朗宁警督。”为首的IAd探员声音平板，不带任何感情，却字字如铁锤，“你因涉嫌谋杀惠特克遗产基金会高级研究员汉斯·克鲁格博士，被正式拘捕。你有权保持沉默…”
“谋杀？克鲁格博士？”汤姆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巨大的荒谬感和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他昨晚才从基金会的虎口偷出文件，克鲁格还活生生地在那个书房里！
“不可能！”他霍然起身，椅子腿在瓷砖地面刮出刺耳的锐响，“我昨晚…”
“昨晚22点15分至23点30分之间，你在哪里？”
IAd探员打断他，目光如手术刀般切割着他的表情。
“我…在办公室！处理…”汤姆的话卡在喉咙里。他不能说潜入基金会。那是自投罗网。
“办公室监控显示你在21点47分离去，直到凌晨1点02分才返回。”
另一名IAd探员冷冰冰地补充，“这段时间，你无法提供有效的不在场证明。”
“克鲁格博士的遗体于今日凌晨，在距离基金会总部两条街的废弃仓库被发现。”
麦考密克局长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致命伤是近距离枪击，头部。凶器…初步弹道比对，与你配发的格洛克17型手枪膛线特征高度吻合。”
“我的枪在枪械库！”汤姆低吼。
“枪械库记录显示，你的配枪于昨晚20点30分被你本人以‘特殊案件现场安保’为由临时签出。”IAd探员的声音如同宣判，“至今未归还。”
陷阱！一个精心编织、天衣无缝的陷阱！从他踏入白厅俱乐部后巷的那一刻起，不，或许更早，从他开始调查索恩博士的死开始，他就已经落入了这个冰冷的“环”中！
惠特克夫人那抹冰冷的弧度，此刻充满了残忍的意味。
议会和基金会需要的不是调查，是替罪羊，是彻底堵住他的嘴！
“你们这是诬陷！”汤姆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
“证据链清晰，布朗宁。”惠特克夫人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冰面下的暗流，“克鲁格博士掌握着基金会高度敏感的神经接口研究资料。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因调查索恩博士案件受阻，试图通过非法手段获取机密，与克鲁克博士发生冲突后将其杀害灭口。”
她向前一步，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针，刺向汤姆，“议会对此表示极度震惊和遗憾。苏格兰场必须彻底清查内部腐败，给公众一个交代。”
“带走！”麦考密克局长疲惫地挥了挥手，避开了汤姆几乎要喷火的目光。
冰冷的手铐锁上手腕的瞬间，汤姆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岩浆般的愤怒和一种坠入深渊的冰冷。他看到惠特克夫人眼中一闪而过的、胜利者的漠然。他
们成功了。他被踢出了棋盘。而“收割协议”，将在无人阻挡的阴影中启动！
被粗暴地押出办公室的瞬间，汤姆的目光死死锁在惠特克夫人脸上，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低吼出那个名字：“环…orbis！五千条命！你们逃不掉！”
惠特克夫人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零点一秒。随即，她的表情恢复了那种大理石般的冰冷。
“警督精神压力过大，出现妄想症状。建议后续进行精神评估。”
她对麦考密克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敲打着绝望的节奏。
押送的警车在冰雹和警笛的尖啸中驶向看守所。车窗外的城市在雨幕中扭曲、变形。
汤姆的大脑在极度的愤怒和冰冷中高速运转。坐以待毙等于死亡，等于放任那五千人被无声吞噬！他必须逃！必须在“收割”开始前，找到那个能撕开真相的证据！
机会出现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辆失控的油罐车为了避让突然冲出的行人，猛地甩尾打横！
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和爆炸般的撞击声瞬间响起！
押送汤姆的警车被侧面猛烈撞击，车身失控旋转，狠狠撞在路边的灯柱上！
剧痛！眩晕！安全气囊爆开的粉尘弥漫。驾驶座和副驾的IAd探员瞬间失去意识。
汤姆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向前方，又被安全带勒回，左臂传来钻心的疼痛，很可能骨折了。
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他强忍着剧痛，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摸索到前排警员腰间挂着的钥匙串，手指颤抖着找到手铐钥匙！
“咔哒！”手铐松开！他踹开变形的车门，踉跄着滚入冰冷刺骨、混杂着汽油味的雨水泥泞中。
尖锐的警报声、人群的惊呼声、冰雹砸落的噼啪声混杂一片。他忍着左臂的剧痛，压低身体，像受伤的野兽，一头扎进旁边一条狭窄、堆满垃圾箱的后巷，消失在混乱与黑暗之中。
伦敦的地下王国，在夜色和混乱的掩护下，向逃亡者敞开了它污秽、复杂、危机四伏的怀抱。
废弃的维多利亚时代下水道、二战时期的防空掩体、被遗忘的地铁支线隧道…构成了一个庞大而黑暗的迷宫。
汤姆像一只被追捕的老鼠，在湿滑、散发着恶臭的黑暗中穿行，靠着对城市结构的模糊记忆和求生本能，躲避着地面上刺耳的警笛声和可能存在的追踪者。
每一次脚步声的回响都让他心惊肉跳，左臂的疼痛如同持续的警钟。
他在一个堆满霉变木箱的废弃防空掩体角落里暂时喘息。寒冷和剧痛让他瑟瑟发抖。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沾满泥污、却奇迹般保存下来的微型物理破译器。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光。
那份“Subject_prototype_profiles.zip”文件里，艾米·杰瑞的资料是唯一的线索，唯一的希望。
他再次点开“p-07_AmY_JARREtt_FULL_pRoFILE.pdf”。强忍着左臂的疼痛和身体的虚弱，他的目光如同探针，逐字逐句地扫描着那些冰冷的文字。
这一次，他不再关注她的通缉令照片和“钥匙孔-7”的特性描述，而是死死盯住了档案最底部、一个不起眼的附录
附录：母系遗传基因谱系及早期干预记录 (参考号：maternal_Genealogy_LR-project)
LR-project！纳粹的“Leben-Ring”（生命之环）计划！
汤姆的心脏狂跳起来！他颤抖着手指点开链接。破译器屏幕短暂地加载，跳出一份新的、标记着“绝密”的文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黑白老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是一个穿着五十年代风格实验室白大褂的女人，站在一个充满复杂管线和玻璃容器的实验台前。
她侧对着镜头，面容清秀而疲惫，眼神专注地凝视着手中一个装着淡蓝色液体的试管。
她的眉眼轮廓，与艾米·杰瑞档案照片上的那份锐利和倔强，惊人地相似！
照片下方，是几行打印的注释：
姓名：伊莉莎白·杰瑞博士 (dr. Elizabeth Jarrett)
身份：Leben-Ring计划（1947-1951，阿根廷分部）首席基因工程师
职责：负责母体（Aspergillus Aeternum）孢子基因测序及定向编辑可行性研究。
项目成果：
成功分离并绘制母体核心基因组图谱（代号：Aeternum-codex）
发现并定位关键抗体表达基因序列（靶点代号：Schlusselloch \/ 钥匙孔）
主导开发cRISpR前导基因编辑技术原型（基于噬菌体载体），实现靶点植入哺乳动物细胞（成功率＜0.01%）
备注： 1951年，因对项目伦理方向提出强烈质疑，并涉嫌私自携带关键基因样本（钥匙孔序列），被终止职务并列入监控名单。后于监控中失踪，疑似逃亡。其直系亲属（独女艾米·杰瑞）被纳入“钥匙孔计划”长期观察名单。
汤姆的呼吸停滞了！艾米的母亲！伊莉莎白·杰瑞博士！她并非无名小卒，而是纳粹“生命之环”计划的顶级科学家！
是她绘制了真菌母体的基因图谱，是她发现了“钥匙孔”抗体基因，是她开发了最初的基因编辑技术！而她因为良知发现，试图阻止这亵渎生命的计划，最终付出了失踪的代价！
而艾米…艾米从出生起，就被这个由纳粹残余和惠特克基金会继承的恐怖计划盯上，成为他们“钥匙孔计划”的实验品和终极目标！
她是母亲反抗意志的继承者，也是母亲留给这个黑暗世界的、最后的武器！
文档继续向下滚动，出现了几份扫描的、字迹潦草的笔记片段，显然是伊莉莎白·杰瑞博士的私人研究手稿：
…Aeternum不是礼物，是诅咒！它的“永生”建立在神经吞噬和有机体重塑之上！
布莱克伍德（注：惠特克基金会创始人？）他们只看到力量，看不到代价！…
…Schlusselloch基因是唯一的防火墙。
但植入是双刃剑…它改写宿主自身dNA，代价未知…我的计算显示，它可能与母体核心（陨石）辐射场产生不可预测的量子纠缠效应…（字迹被大团墨迹覆盖）…
…必须毁掉母核（mutterkern）！源头！它在…（此处被撕掉）…“环”一旦启动，舒曼波会唤醒全球菌网…钥匙孔是关闭它的唯一希望…保护艾米！
她必须活下去！即使代价是…（字迹中断）
笔记到此戛然而止。最后几行字迹凌乱，充满了绝望和决绝。汤姆能感受到那位母亲在生命最后时刻的挣扎和嘱托。毁掉母核！关闭“环”！保护艾米！舒曼波唤醒全球菌网…
全球菌网！
汤姆猛地想起艾米最后一条信息：“环已激活，72小时后共振峰值”！
时间！时间不多了！
就在他被这份沉重的真相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时，破译器屏幕顶端，一个不起眼的监控窗口突然自动弹出！那是他之前利用权限，在伦敦交通监控系统里设置的一个隐秘后门，关键词触发警报：次声波发生器部署点。
窗口内，是伦敦地铁深层枢纽——国王十字车站圣潘克拉斯国际站台下方，一个极少使用的旧货运通道入口的实时监控画面。
画面中，几个穿着惠特克基金会工程制服、但行动间带着明显军事化痕迹的人员，正将几个造型奇特、如同大型低音炮般的黑色金属箱体，从一辆伪装成维修车的厢式货车里卸下，迅速搬入那个幽暗的通道入口！
通道口上方，一个极其隐蔽的铭牌在监控镜头下被放大：LNd-NodE-7 维护通道！
LNd-NodE-7！流浪者被摘取“零件”的节点！次声波发生器！
画面下方，一行小字警报闪烁：次声波发生器部署确认 - 频率：7.83hz - 状态：待机 - 倒计时启动：t-06:00:00（至峰值共振）
六小时！
“收割协议”的屠刀，已经高高举起！就在六个小时后，频率为7.83hz（舒曼共振基础频率）的次声波，将从伦敦、纽约、东京等全球七大地铁枢纽的深层节点同时发出！
这种人类无法听见、却能与人体内脏产生共振的声波，会像无形的牧鞭，精准地驱赶着那些被注射了端粒酶抑制剂、体内共生真菌处于敏感状态的流浪者，让他们在无意识的恐惧和生理不适的驱使下，如同被催眠的羊群，自动走向指定的“屠宰场”——那些地下深处的节点！
等待他们的，是生命能量的榨取和器官的精准摘除！
五千条生命，即将成为维持“永恒引擎”运转的血肉燃料！
冰冷的愤怒和极致的紧迫感如同电流般贯穿汤姆的全身！左臂的剧痛被彻底忽略。
他猛地从藏身的角落站起，破译器微弱的光芒映着他眼中燃烧的、如同地狱之火般的决绝。
伊莉莎白的绝望呼喊，艾米在雨林深渊中的孤身奋战，五千个无名者即将坠入的黑暗……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这根即将崩断的弦上。
他必须阻止！在伦敦！在六个小时内！目标：LNd-NodE-7！摧毁那些次声波发生器！打断“收割协议”的启动链条！
他冲出废弃的防空掩体，再次没入伦敦地下那冰冷、污秽、错综复杂的黑暗迷宫。
这一次，他不再是被追捕的猎物。他是冲向风车的唐吉诃德，是扑向地狱之火的飞蛾，背负着伊莉莎白和艾米的绝望，以及五千条沉默生命的重量。
冰雹砸在城市的表面，而在地底深处，一场关乎血肉与永恒的倒计时，滴答作响，指向最终的审判。
本章设定注释
钥匙孔-7基因 (Schlusselloch-7 Gene)：
艾米专属基因编辑成果。特性：
? 完全免疫：抵抗真菌孢子感染及神经操控（包括7.83hz谐振场）。
? 定向凋亡诱导：抗体血清可触发目标真菌程序性自毁。
? 风险：高概率引发基因侵蚀、神经同化、载体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