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视线的压力,如同远方天际隐隐传来的闷雷,虽未直接劈落,却已让龙潜谷上空的空气变得凝重。陈默站在龙潜谷最高的了望台上,目光仿佛要穿透层层山峦,看到那支从京城出发、带着申饬旨意的宣抚使队伍,更看到其后帝国机器可能运转起来的森然兵锋。
他从不将希望寄托于敌人的仁慈或犹豫。历史的教训无数次证明,唯有自身的实力,才是乱世中最大的依仗。内部的整顿与建设固然重要,但若没有足够的武力守护,一切繁荣都将是镜花水月,顷刻间便能被铁蹄踏碎。
“是时候了。”陈默转身,走下了望台,对紧随其后的苏瑾、赵虎、王铁柱、林清源等人沉声道,“朝廷不会永远坐视我们壮大。冲突,不可避免。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风暴来临前,将我们的盾筑得更厚,将我们的矛磨得更利!”
一道道命令,随着陈默的决心,化作具体的行动,迅速传递到龙潜谷的每一个角落。整个龙潜谷,如同一台精密而高效的战争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度运转起来。
第一把火:扩编龙渊军。
校场之上,战鼓擂响,声震四野。不再是往常的操练号子,而是募兵的新令。
“龙渊军扩编!凡年龄十八至三十五,身家清白,体魄强健者,皆可应募!一经录用,饷银从优,家属优先分田,子女优先入学!”
告示贴满了每一个村镇,新任的基层官吏和龙渊军派出的募兵官,在各个募兵点大声宣讲。
得益于新政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和深入人心《龙潜律》带来的公平感,以及龙渊军以往剿匪、肃清豪强、覆灭七杀殿积累的赫赫威名,募兵令一经发布,应者云集。
“俺报名!谷主给了俺家田地,俺这条命就是龙潜谷的!”
“算俺一个!俺大哥就在龙渊军,说那里不克扣饷银,长官待兵如子!”
“俺没啥本事,就是有把子力气,愿为谷主效死!”
短短半月时间,报名者便远超预期。赵虎亲自坐镇,与各营军官严格筛选,最终择优录取了五千新兵。这使得龙渊军的总兵力,从原先的三千余人,骤然扩充至近九千!几乎翻了三倍!
新兵入伍,面临的便是堪称严酷的训练。赵虎完全摒弃了旧式军队松散的管理和训练方式,全面推行陈默结合现代军事理念制定的新式操典。
每日天不亮,新兵们便要负重越野,锤炼体能。
队列训练要求一丝不苟,做到令行禁止,如臂使指。
弓弩射击、刀盾配合、长枪突刺,每一项技艺都需反复锤炼,直至形成肌肉记忆。
更让新兵们感到新奇甚至痛苦的,是文化课和思想教育。他们被要求学习简单的读写算,更要明白“为谁当兵,为谁打仗”的道理。教导员们用最朴实的语言,将保卫家园、守护新政成果的理念,深深植入每个士兵的心中。
赵虎如同铁塔般矗立在训练场上,声若洪钟:“都给老子记住!你们手里的刀,不是用来欺压百姓的!你们的脊梁,要挺起来对着敌人!龙渊军的魂,就是忠诚!就是敢战!就是能战!”
第二把火:全力加速“燧发枪”的研发与量产。
如果说扩军是增加肌肉,那么“燧发枪”的列装,则是为龙渊军装上锋利的獠牙。王铁柱负责的工坊区,如今成了龙潜谷最繁忙、戒备也最森严的地带之一。
巨大的工棚内,炉火日夜不熄,叮叮当当的锻打声、吱吱嘎嘎的拉锯声、以及水轮带动的简易车床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奏响着工业力量的序曲。空气中弥漫着煤炭、铁锈、汗水与桐油混合的浓烈气味。
“燧发枪”的量产,面临着诸多难题。枪管的无缝锻造与内壁打磨、击发机构(燧石夹、火药池、弹簧)的精密与可靠、各个零件的标准化与互换性……每一个环节都是巨大的挑战。
王铁柱几乎住在了工坊里,眼睛熬得通红。他麾下的工匠们被分成了数个小组,各司其职。有的专门研究如何利用水力锤锻打出更均匀、更坚韧的熟铁枪管;有的埋头钻研如何用简陋的工具加工出合格的击发零件;还有的则在尝试制定统一的零件规格,并用特制的卡尺进行检验。
失败是家常便饭。锻造的枪管炸膛、击发机构失灵、零件无法通用……问题层出不穷。但没有人气馁。陈默时不时会前来,他不是直接给出答案,而是提出一些关键性的思路,比如“标准化生产”、“流水线作业”、“公差配合”等概念,引导工匠们自己去摸索、去解决。
终于,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和改良后,第一支完全由龙潜谷自制、所有零件均可互换的“龙潜一式”燧发枪,在王铁柱颤抖的手中组装完成。
靶场上,赵虎亲自操枪。
装填火药与铅弹,用通条压实,扳开击锤。
瞄准,扣动扳机。
“砰!”
一声清脆的爆响,白烟弥漫。远处的木靶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弹孔!
虽然射速依然慢于熟练的弓箭手,精度也有待提高,但其威力、尤其是对甲胄的穿透力,以及无需长期训练即可使用的特性,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振奋!
“好!太好了!”赵虎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还有些烫手的枪管,咧嘴大笑,“有了这玩意儿,老子以后专打那些穿铁罐头的龟孙!”
陈默冷静地评估着:“精度和射速还需提升,产能更是关键。铁柱,我给你最高权限,要人给人,要料给料!必须在三个月内,建立起第一条稳定的生产线,月产量,至少要达到一百支!同时,配套的定装纸壳弹药、刺刀,也要同步研发!”
“先生放心!俺就是不吃不睡,也一定把这事儿办成!”王铁柱拍着胸脯保证,眼中燃烧着技术突破后的兴奋与新的挑战带来的斗志。
第三把火:储备与基建。
苏瑾则负责将龙潜谷雄厚的财力,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战争潜力。
官仓的储备被再次清点、加固,新的粮仓在隐秘处开始修建。
收购药材、布匹、皮革等军用物资的命令被秘密下达,通过周远山等人建立的渠道,源源不断地输入龙潜谷。
通往各处的道路被进一步拓宽加固,尤其是通往北部可能来犯方向的要道,沿途开始预设阻击阵地和补给点。
新城墙的修筑进度被大大加快,安临县城及龙潜谷核心区,正在被打造得越来越坚固。
林清源则配合进行内部动员和舆论引导,通过《龙潜新报》和基层官吏体系,不断强调居安思危、保卫家园的重要性,将外部压力转化为内部的凝聚力。
龙潜谷,这台新生的机器,在陈默的意志驱动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士兵的呐喊、工匠的锤声、民夫的号子、车轮的滚动……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紧张而雄壮的备战交响乐。
所有人都明白,和平的时光或许已经进入倒计时。他们正在用汗水和智慧,为自己,也为脚下这片刚刚焕发生机的土地,铸造最坚实的盾与最锋利的矛。未雨绸缪,只为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中,能够屹立不倒,甚至……劈波斩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