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北京城，寒风凛冽，但紫禁城前广场上的气氛却比天气更加肃杀。五色龙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广场四周，新安装的煤气路灯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散发着稳定的白光——这是龙潜工坊能源所的最新成果，将煤炭转化为可管道输送的煤气，点亮了帝国的心脏。
广场上黑压压站满了人。不是往常的朝会官员，而是帝国所有部院、军队、工坊、学堂的代表，以及特意从各地紧急召回的封疆大吏。总数超过千人，却安静得能听到旗帜在风中翻卷的声音。
寅时三刻，宫门缓缓开启。没有仪仗，没有乐声，只有一队穿着新式黑色军礼服、手持上了刺刀的新式步枪的龙渊军士兵，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出。随后，摄政王陈默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前的高台上。
他今天没有穿摄政王的蟒袍，而是身着一套特制的深灰色军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在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金色齿轮徽章——那是帝国科学院最高荣誉的象征。晨风吹动他额前的发丝，那张年轻的面孔在煤气灯光下显得格外冷峻。
“诸君。”
陈默的声音通过特制的铜制扩音筒传出，清晰而平静地覆盖了整个广场。没有开场白，没有客套，直入主题。
“两个时辰前，帝国驻伦敦、巴黎、维也纳的使节同时发回急电。英吉利维多利亚帝国、法兰西波拿巴帝国、神圣罗马哈布斯堡帝国，已正式签署军事盟约，组成‘反东方霸权神圣同盟’。”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但很快又恢复了死寂。
“同日，三国议会分别通过战争拨款法案。英吉利议会批准八百万英镑特别军费，法兰西波拿巴王朝拨款六亿法郎，神圣罗马帝国议会通过一千五百万塔勒战争债券。”陈默的声音依旧平稳，像是在宣读一份普通的财务报告，“根据三国公开声明和我们的情报，他们已经启动战争机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这意味着什么，诸君应当清楚。这不是边境摩擦，不是局部冲突。这是一场旨在彻底摧毁帝国崛起势头、重新奴役东方、将我们打回闭关锁国时代的全面战争。”
“敌人计划分东西两线进攻。”陈默转身，指向身后刚刚竖起的一幅巨大的作战地图，“西线，三国联合舰队，总计超过三百四十艘舰船，将于明年三月从锡兰岛出发，强攻马六甲海峡。”
他的手指向西移动：“陆线，三国联军二十五万陆军，将从欧洲出发，经波斯、阿富汗，于明年秋季进攻我西域边境。”
广场上终于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东西夹击，海陆并进，这是帝国立国以来从未面对过的战略态势。
陈默抬手，议论声瞬间平息。
“他们以为，刚刚经历天灾的帝国，无力应对两线作战。”
“他们以为，我们的新政尚未稳固，民心可用。”
“他们以为，凭借数量优势，就能碾压我们的技术代差。”
陈默的声音第一次提高了：“他们错了。”
“自今日起，帝国进入全面战时状态。”他宣布，声音如同金石交击，“朕以摄政王之名，颁布《帝国战争总动员令》！”
一份由内阁连夜拟定的诏书被内侍展开，在煤气灯下反射出明黄色的光泽。诏书的内容通过扩音筒，一字一句传遍广场：
“一、即日起，成立帝国最高战争委员会，由摄政王陈默任主席，内阁首辅、海陆军司令、总参谋长、科学院首席为委员，总揽一切战争事宜。”
“二、全国所有官办、民办工坊，凡涉及钢铁、机械、化工、纺织、食品、医药等行业，即刻转入战时生产体制。具体生产配额及标准，由工部与龙潜总工坊联合下达。拒不执行或消极怠工者，以通敌论处。”
“三、帝国铁路总局及其所属全部线路、机车、车辆，自即日起优先保障军事运输。民用客运及非必要货运缩减七成。新规划的七条战略铁路线，工期压缩三分之一，务必于六个月内贯通关键节点。”
“四、全国适龄男子（18至40岁）进行预备役登记。各省按人口比例，于三个月内完成第一批五十万预备役兵员的征召与基础训练。原有龙渊军、边防军、卫所军，即刻进入一级战备。”
“五、帝国银行启动战时金融管制。发行五亿元战争债券，年息百分之四，由朝廷税收担保。同时，海外贸易利润之七成，强制兑换为战争债券。”
“六、粮食、布匹、药品、煤炭、铁料等战略物资，实施战时配给制。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者，斩立决，抄没家产。”
“七、所有新式学堂、技术学校、科学院各研究所，课程与研究方向向军工技术倾斜。格物院设立‘战时特别研究项目’，集中攻关关键技术瓶颈。”
“八、全国报刊、书局、宣讲所等舆论渠道，统一由新成立的战时宣传总局管理。所有报道须经审查，不得散布恐慌、不得泄露军机、不得为敌张目。”
八条动员令，条条如铁，字字如钢。广场上的人群已经完全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意识到，从这一刻起，帝国的每一个齿轮、每一个零件，都将为战争而转动。
陈默放下诏书，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战争，比拼的不只是前线的勇气。更是后方的组织，是工厂的产能，是铁路的速度，是科研的突破，是全民的意志。”
“我们面对的，是旧世界最后的反扑。他们害怕的，不是我们的刀枪，而是我们的工厂烟囱，是我们的铁路网，是我们的电报线，是我们的学堂和科学院。”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东方掌握了科学，一旦东方学会了组织，一旦东方实现了工业化——他们数百年的殖民霸权，将土崩瓦解。”
陈默向前一步，声音陡然激昂：“所以，诸君！这不是一场被迫的防御战！这是新旧两个时代的决战！是科学文明向愚昧霸权的宣战！是组织化国家向封建联盟的宣战！”
“朕要求你们，不是去死守每一寸土地，而是去运转好每一个工厂，调度好每一列火车，研发好每一件武器，教育好每一个国民！”
“让敌人看看，什么叫现代国家的战争潜力！”
话音落下，广场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誓死效忠帝国！”
“科学必胜！新政必胜！”
晨光在这一刻刺破东方的云层，洒在紫禁城金色的琉璃瓦上，洒在广场上每一张激动而坚定的脸上。
动员令下达后的第一个时辰，帝国的战争机器开始全速运转。
天津，龙潜总工坊。
王铁柱站在高耸的铸造车间天桥上，面前是十二座正在全负荷运转的平炉。通红的钢水在炉内翻滚，车间的温度高得让空气都在扭曲。工人们不再是慢条斯理地操作，而是像机械般精准高效。
“平炉一班，报告产量！”王铁柱对着新安装的传声筒吼道——这是科学院声学所的实验产品，利用铜管和薄膜放大声音。
“今日第一炉，优质装甲钢三百吨！比定额提高百分之二十！”下方传来工长的回应。
“锻造车间！”
“280毫米舰炮炮管毛坯，今日可完成五根！列车炮底盘，三套！”
“机械加工车间！”
“新式机枪零件，今日产量三千套！步枪枪管，五千根！”
“化工坊！”
“无烟火药，日产十五吨！苦味酸炸药，八吨！”
每一个车间的汇报都伴随着巨大的机械轰鸣声。这里不再是一个工坊，而是一座为战争提供钢铁与火焰的巨型器官。
济南，帝国铁路枢纽调度中心。
巨大的调度室内，三面墙上挂满了铁路运行图。上百名调度员坐在电报机前，手指在电键上飞舞，将一道道指令发往遍布北方的车站。
“京沪线，所有客运列车让行！军用专列优先！”
“陇海线西段，加开三列军需专车，目的地兰州！”
“津浦线，第101装甲列车编组完成，请求发往张家口试验场！”
中央调度台上，铁路总局的总调度官手持红蓝铅笔，在运行图上画出密密麻麻的线条。每一条线，都代表着一列满载士兵、火炮、弹药或粮食的列车，正以这个时代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预定阵地疾驰。
武昌，汉阳兵工厂。
这里是帝国最大的轻武器生产基地。在动员令下达后仅仅十二个时辰，工厂已经完成了生产线的全面调整。
崭新的流水线上，工人们以精确到秒的动作，组装着帝国最新式的“戊子式”栓动步枪。这种步枪采用旋转后拉式枪机，发射全金属定装弹，射程、精度和射速都远超西方军队普遍装备的前装滑膛枪。
车间的标语牌上写着：“今日多产一支枪，明日少流一滴血。”
而在工厂深处的特别车间里，一批造型奇特、有着细长枪管和帆布弹链的武器正在最后调试——这是龙潜兵工所秘密研发的“暴雨式”轻机枪，采用导气式自动原理，理论射速达到每分钟四百五十发。
广州，南海舰队后勤基地。
码头上堆满了小山般的物资：成桶的火药、成箱的炮弹、成捆的缆绳、成袋的粮食。蒸汽起重机发出轰鸣，将物资吊装上一艘艘运输船。
港外，南海舰队的战舰正在进行最后的战前检修。水兵们在军官的指挥下，清洗炮管、检查蒸汽机、补充煤炭。船坞里，几艘在之前小规模冲突中受损的巡航舰正在连夜赶工修复。
郑沧澜站在码头边的指挥塔上，看着眼前繁忙的景象，对身边的副官说：“通知各舰长，五日后，舰队前出至马六甲海峡西口，进行实战演练。我们要在敌人到来之前，把每一门炮、每一台蒸汽机、每一个水兵，都磨合到最佳状态。”
西域，哈密大营。
赵虎的指挥部设在刚刚建成的钢筋混凝土掩体内。掩体深入地下五米，顶部覆土两米，足以抵御最重型的火炮轰击。
指挥部里，巨大的沙盘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沙盘上，从天山到兴都库什山脉的每一处关隘、每一片绿洲、每一条可能的行军路线，都被精确标注。
“报告司令！”参谋军官递上一份电报，“第3铁道兵旅急电，哈密至吐鲁番的铁路支线已提前七日贯通！首批列车炮部队正在卸载！”
赵虎咧嘴笑了，指着沙盘上一处标注为“死亡谷”的狭窄山口：“好！把列车炮部署在这里。等那些欧洲佬的大军挤进这个山谷，就让他们尝尝什么叫‘钢铁之雨’。”
北京，帝国科学院战时特别项目组。
地下实验室内，一群帝国最顶尖的学者正围着一个巨大的模型。那是一个流线型的金属壳体，下方悬挂着吊舱，顶部有旋翼——如果来自后世的人看到，会惊讶地发现，这已经具备了早期直升机的雏形。
“旋翼稳定性问题还是没解决。”一位年轻的工程师沮丧地说。
“不要气馁。”主持项目的白发老学者沉声道，“摄政王说了，我们不求完美，但求可用。哪怕只能飞起来几十米，能投下一枚炸弹，就是突破。”
他走到墙边，那里挂着陈默亲笔题写的字幅：“科学无禁区，战争逼创新。”
夜幕降临，但帝国没有休息。
从黑龙江畔的伐木场到海南岛的橡胶园，从山西的煤矿到江南的丝绸作坊，无数人在为这场战争贡献自己的力量。铁路日夜轰鸣，工厂灯火通明，电报线中流淌着无数的指令与报告。
在摄政王府的地下作战室，陈默站在巨大的战争态势图前，手中拿着刚刚收到的生产报表：
“全国钢铁日产量，较战前提升百分之二百七十。”
“铁路货运量，提升百分之四百。”
“弹药储备，已达到基准线的三倍。”
“预备役兵员登记数，突破八十万。”
影悄然出现在他身后：“王爷，伦敦最新密电。三国同盟的舰队集结速度比预期慢，他们内部在指挥权分配上发生了激烈争吵。”
陈默嘴角微扬：“果然。旧时代的联盟，终究逃不过利益的纠葛。”
他转身，看向窗外北京的万家灯火。夜色中，无数工厂的烟囱仍在喷吐着烟雾，那是工业时代的力量，是科学文明的呼吸，也是一个古老帝国在面临生死存亡时，爆发出的、让旧世界颤抖的战争潜力。
“让他们吵吧。”陈默轻声说，“等他们吵完会发现，他们要面对的，已经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东方帝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