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水下的影子
石头沉入冰冷的黑水，像一块投入墨池的石头，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死寂包裹。刺骨的寒意针一样扎进皮肤，往骨头缝里钻。他屏住呼吸，拼命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压迫着眼球。
那只苍白的手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恐慌开始攫住心脏。他是不是上当了？那东西只是把他骗下来，好在水底解决他？
就在他准备拼命蹬腿浮上去时，右腿深处那股极致的死寂意志，再次波动了一下。这一次，波动得更清晰了些，不再是单纯的沉寂，而是传递出一种极其微弱的……指向性？
像指南针的指针，在黑暗中微微偏转，指向斜下方的某个深处。
它在指路？腿里的怪物……在指引方向？
石头心里毛骨悚然，却又别无选择。他咬咬牙，凭着那点模糊的感应，朝着斜下方黑暗的深处，艰难地划动左臂，拖动那条沉重冰冷的右腿，缓缓潜去。
黑水粘稠沉重，阻力极大。每前进一点都耗费巨大体力。肺里的空气飞快消耗，胸口开始发闷发痛。他不知道自己要游向哪里，只能依靠腿里那点诡异的指引，像瞎子一样在黑暗中摸索。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前方无尽的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点异样。
不是光，而是一种……更深的阴影轮廓。像是一堆杂乱堆积的什么东西，沉默地矗立在黑水之下。
腿里那股死寂意志的指向性骤然变得清晰强烈！目标，就是那堆阴影！
石头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朝着那阴影游去。
距离逐渐拉近。那似乎是一堆坍塌下来的巨大岩石，杂乱地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水下的小型废墟。岩石缝隙间，隐约有微弱的水流扰动。
就在他靠近岩石堆的瞬间——
一只苍白的手，再次悄无声息地从一道狭窄的岩石缝隙中猛地伸出！这一次，它没有抓向他，而是精准地扣住了他的右脚踝——那条漆黑、布满黑纹、散发着死寂寒意的右腿！
石头浑身猛地一僵！差点呛出水去！
那手冰冷依旧，力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它扣住他的脚踝，猛地向下一拽！
石头猝不及防，整个人被这股力量拉着，直接撞向那堆坍塌的岩石！他以为自己会撞得头破血流，但预料中的撞击并未到来。
那只手拽着他，如同游鱼般，灵活地钻入了一道极其隐蔽的、被巨石掩盖的狭窄缝隙！
眼前骤然一暗，接着又是一松！
他竟被直接拽进了一个隐藏在岩石堆下的、狭窄的甬道入口！
哗啦！
他的头猛地冲出了水面！
冰冷潮湿的空气涌入肺部，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眼前阵阵发黑。他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极其低矮狭窄的空间，像是一条被水半淹的岩石隧道，头顶几乎贴着粗糙湿滑的岩壁。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光线，不知从何处渗入，勉强勾勒出环境的轮廓。
而那只苍白的手，在他冲出水面的瞬间，就松开了他的脚踝，无声地缩回了下方漆黑的水里，消失不见。
石头瘫在冰冷的水中，背靠着湿滑的岩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他惊魂未定地看向四周。
这条甬道异常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水淹到他胸口，冰冷刺骨。甬道一路向前延伸，消失在更深沉的黑暗中，不知道通向哪里。
刚才那只手……是把他拉进了这条水下通道？它是在……救他？把他从那个开阔的危险黑水潭，引到了这条隐蔽的通道里？
为什么？
石头喘匀了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脚踝，那里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又看向那条漆黑的右腿。腿里的怪物再次沉寂下去，但那短暂的、清晰的指向性，证明它和刚才那只手，或者说和这条通道，有着某种诡异的联系。
这条通道……是它“家”的一部分？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但他没有退路了。浮回那个黑水潭也是死路一条。只能沿着这条通道往前走，看看究竟通向哪里。
他咬咬牙，开始顺着甬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摸索。水下的地面凹凸不平，布满碎石。右腿沉重僵硬，几乎是在地上拖着走，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声，在寂静的通道里传出老远，听得他自己头皮发麻。
甬道似乎没有尽头，始终保持着狭窄和昏暗。只有水流声和他沉重的喘息声相伴。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依旧是一片黑暗。就在石头快要被这无尽的压抑和冰冷逼疯时，他右腿深处那股死寂意志，毫无征兆地……再次波动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指向性，而是一种……极其轻微的共鸣？仿佛通道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它？
石头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停下脚步，屏息凝神，仔细感应。
那共鸣感非常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同源同宗的冰冷死寂，却又有些微的不同……更古老？更……悲伤？
他犹豫了一下，继续小心翼翼地向前。
又走了一段距离，前方的通道似乎变得宽敞了一些。而那微弱的共鸣感，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终于，在转过一个缓慢的弯道后，前方的景象，让他猛地停住了脚步，瞳孔骤然收缩。
通道在这里到了一个尽头。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水下石窟。
石窟中央，矗立着一块巨大的、苍白如玉的奇异岩石。而岩石上，竟然……靠着一个人！
那人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浑身笼罩在一件破烂不堪、浸满黑水的宽大黑袍里，看不清面容。他（她）的姿势极其僵硬，像一尊被遗弃在水底的雕塑，散发着比周围黑水更加浓郁的死亡气息。
而石头右腿深处那股死寂意志的共鸣，正清晰地指向……那个黑袍人！
更让石头头皮发麻的是，他隐约看到，那黑袍人垂落在身侧的、一只苍白瘦削的手……
和刚才两次抓住他的那只手……一模一样！
石头僵在原地，浑身冰冷，连呼吸都忘了。
他找到了那只手的主人。
可对方……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