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舰的阴影压下来时,吴佩云正把草编帽往脑袋上一扣。
她没再说话,只是抬起手腕,手镯裂痕中那丝金光还在跳。指尖一划,空间开启,三股灵泉支流哗地涌出,在生态舱顶上方交织成半透明屏障,像一层水膜裹住了整片穹顶。
“来啊。”她低声说,“试试看能不能啃动我这块硬骨头。”
第一枚高能脉冲弹砸下来的瞬间,空气都扭曲了。
轰——
屏障猛地一震,表面泛起涟漪,随即出现蛛网状裂痕,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像是电流烧穿了电线。
吴佩云心头一紧,但没退。她咬牙催动灵泉,又调来两股地下暗流汇入屏障,水流在空中扭成麻花状加固结构。“我种的土会呼吸,我养的水有脾气——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碰我的地盘?”
话音未落,第二波能量弹接踵而至。
屏障“咔”地一声崩开一道口子,热浪扑面而来,烤得她睫毛发烫。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侧后方猛冲过来,狠狠将她扑倒。
陆承用背脊硬生生扛下了余波冲击,高领毛衣当场烧穿,露出下方嵌在脊椎处的能源核心——那东西正疯狂闪烁红光,警报声短促尖锐,像是快炸了的锅炉。
“你疯了?!”吴佩云嗓子都劈了。
陆承没回答,只把她往身后一拽,手臂横挡在前,哪怕身体抖得像风里的纸片,也没松半分。
头顶的屏障彻底碎了,残余水流化作细雾飘散,灵泉水滴落地面,竟“嗤”地冒起白烟,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腐蚀了。
吴佩云愣住。
她的灵泉水,第一次……失效了。
她慌忙从裤兜掏出搪瓷杯,倒出一点灵泉想给陆承擦伤,可水刚碰到他后背皮肤,就像遇到天敌一样猛地缩成一团,然后“啪”地蒸发,连湿都没湿一下。
“怎么回事?!”她声音发颤。
通讯频道突然切入谢昭的声音,冷静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急:“别再用了。郑旭破解了你的基因频率。”
全息投影一闪,波形图并列展开——一边是吴佩云直播时无意泄露的种植数据波动,另一边是一团漆黑扭曲的反向信号。
“他用你的数据逆向建模,造出了‘反生命能量弹’。”谢昭语速飞快,“你的灵泉水靠纯净生命共振运作,而这种弹头释放的是‘基因抑制场’,专门瓦解同类能量结构。你现在用水,等于拿糖去灭火,越浇火越大。”
吴佩云脑子嗡的一声。
她低头看着手镯,那曾经让她以为“只要种得好就能活下去”的依仗,此刻裂痕更深,微光忽明忽暗,像盏快耗尽油的灯。
原来不是所有伤,都能用一颗草莓、一瓢灵泉治好。
陆承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身体晃了晃,还是撑着没倒。能源核心的红光越来越急,滴滴滴地响个不停,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
“林小满!叫医疗队!”吴佩云对着通讯器吼。
“信号被干扰了!”林小满的声音断断续续,“我试了三个频段都没通,他们……他们锁死了我们这边的所有救援通道!”
天上战舰还没走,地面没人来,屏障没了,连她的水都不听使唤了。
她抱着陆承,手心全是汗,指甲掐进掌心。
怎么办?怎么办?
她习惯了靠自己,习惯了躲、藏、种、卖,习惯了觉得只要菜活着,她就还能活。
可现在有人替她挡了刀,她却连一滴有效的水都倒不出来。
就在她几乎要崩溃时,沈临的声音冷不丁插进来:“别浪费那点破水了。”
镜头切过去,他站在指挥舱里,眼镜都没戴,袖口沾着咖啡渍,手里却捏着一份泛黄的档案。
“他的能源核心不是纯机械。”他盯着监测屏上的生命体征,“是活体融合系统,和神经系统共生。你现在灌灵泉,跟往伤口撒盐没区别。”
吴佩云抬头:“那你说怎么办?!”
“情绪刺激。”沈临眼神锋利,“压制毒素扩散的唯一办法,是激活他的自主神经反应。要么让他疼醒,要么——让他在乎的人说点让他气的话。”
空气静了一瞬。
吴佩云怔住。
她低头看陆承,男人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可还死死抓着她的手腕,指节发青。
她忽然想起他之前偷偷买下她所有周边,记得她喝几勺水、吃几粒米,甚至把她直播时随口说“想看玫瑰开花”记在备忘录里,然后真的在农业星最南边留了一整块地,只等她去种。
可她一直以为,这只是有钱人的执念。
现在他躺在她怀里,命悬一线,不是因为贪图她的空间,不是为了抢她的资源,而是……
因为她站在了前面。
所以他一定要把她护在后面。
吴佩云鼻子一酸,但她没哭。她把搪瓷杯轻轻塞进陆承手里,手指覆上去,压紧。
“听着,陆承。”她声音哑了,“你要是敢在这儿睡过去,我以后种的玫瑰一朵都不会给你看。你买的那些周边,我全捐给孤儿院。你给我写的三百页生活方案?烧了当肥料。”
陆承眼皮动了动。
“还有,”她咬牙,“你不是说我种的地是你唯一的软肋吗?行啊,从今往后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在这儿种菜,种到天荒地老,你就这么躺着看,一分钟都不能闭眼。”
滴滴滴——
能源核心的警报声居然缓了一拍。
谢昭在投影里眯起眼,手指飞快敲击键盘,突然停住。
他盯着刚调出的一组基因模组数据,瞳孔骤缩。
“不对……这频率……”他喃喃,“这不是单纯的复制技术。”
屏幕上,郑旭使用的基因模组深处,藏着一段极其隐蔽的共频段代码——和三百年前初代实验体的生物特征完全吻合。
而那段代码的编号,正是“原点零号”。
他的手指猛地按在回车键上,启动私人备份协议,加密等级拉到最高。
与此同时,沈临已经打开了特种兵时期禁用的“神经共感疗法”档案,页面显示上次访问时间是三年前——妹妹去世那天。
他合上档案,转头看向监控画面里跪坐在金属板上的吴佩云。
她一只手环着陆承,另一只手死死攥着手镯,指节发白。
林小满躲在地下避难所,一边抹眼泪一边录语音包:“吴姐……我们都在撑着,你千万别认输啊……”
外面战火未熄,战舰仍在盘旋。
吴佩云抬起头,看着那片曾被她灵泉水守护的天空,如今只剩下残影飘散的水雾。
她慢慢把草编帽摘下来,放在陆承胸口。
帽子内侧那圈纹路,在警报红光下微微发亮。
她忽然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一粒种子——是她昨晚刚泡过灵泉的辣椒籽。
她把它按进陆承掌心,盖上他的手。
“你说你要守着我。”她轻声说,“那现在,换我守你。”
头顶,第三波能量弹正在充能。
远处,一艘战舰缓缓调整炮口。
陆承的手指,在无意识中,轻轻蜷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