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江明适时开口,语气里带着部委干部特有的沉稳:“李处,咱们都是体制内的人,清楚规矩。京华国贸的货运指标,您按我刚才说的文件精神批,是‘履职到位’;于晖这边,就是想让孩子安安稳稳升学,没别的要求。大家各退一步,皆大欢喜。我听说部里马上要人事调整,您的副巡视员名额还没定——现在各部委都在抓‘典型’,犯不着在这种事上栽跟头。”这话才是真的杀招——副巡视员是副厅级,是李处长熬了半辈子的目标,而江明虽然不管铁路,但他认识铁道部的纪检组长,当年在省委党校一起学习过,这话里的分量,李处长听得懂。
李处长盯着桌上的录音带,手指攥得咯咯响。他混迹铁道部二十年,太清楚官场的规矩——基层干部丢了工作无所谓,中央部委来的司局级,一句话就能把他的问题捅到“天”上去。1989年那会儿,他亲眼见过有人因为“站错队”被下放;1995年,又有同事因为收了企业的购物卡被开除。他知道,江明的话比于晖的证据更致命,于晖是“用钱砸证据”,江明是“用政策和人脉压人”,两者结合,他没有胜算。
李处长盯着桌上的录音带,手指攥得咯咯响。他混迹铁道部二十年,太清楚官场的规矩——基层干部丢了工作无所谓,厅局级的一句话却能断了他的升迁路。1989年那会儿,他亲眼见过有人因为“站错队”被下放;1995年,又有同事因为收了企业的购物卡被开除。他知道,江明的话比于晖的证据更致命,于晖是“用钱砸证据”,江明是“用权压人”,两者结合,他没有胜算。
“好,货运指标我给你们批。”李处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但于晖,你得保证,苏曼的事和我侄子的事,到此为止。”
江明替于晖接了话:“于晖只保证晓儿的升学没问题,你的事,要看你自己。”他站起身,“饭局就到这儿,李处尽快把指标批下来——于晖,送李处下楼。”于晖连忙应着,帮李处长拎起公文包。走到楼梯口时,李处回头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有江司给你撑腰就了不起,副所长永远是副所长。”于晖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里面是两万块现金:“李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给您侄子买身新衣服。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以后在火车站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这是他的生存法则——地位低就用钱补,哪怕赢了也要给对方留台阶,免得被穿小鞋。李处长的脸色缓和了些,没接信封却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走出鸿宾楼时,冷雨又下了起来。江明撑着伞:“你真打算放李处一马?”
“放他一马?”于晖搓着手,雨水打湿了额发,“我哪有资格放他?全靠你撑场面。”他掏出烟递给江明,“苏曼那边我已经给她转了两万块‘安置费’,让她在教研室安心待着。她刚进去肯定被排挤,我托人找了教育局的老会计,每个月给她塞五百块‘加班费’,先把人脉铺起来。”江明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在雨雾里散了:“你这用钱铺路的法子倒是符合基层逻辑。我在经信委时就发现,越是往下,利益越直接。苏曼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回报你。李处那边不用怕,他不敢耍花样——我已经托铁道部的老党校同学,把他侄子的编制问题列入‘重点核查项’,他要是敢动你,我就让同学把材料往纪检组一递。”
于晖没说话,他想起苏曼早上跟他说的话:“张磊的老乡刘干事,最近在跟李处闹矛盾,因为李处没帮他儿子安排工作。我跟张磊说了,只要他帮着套刘干事的话,我给他在京华国贸安保部涨工资,一个月四千。”两世为人的经验告诉他,自己这副所长的身份镇不住人,就得用钱搭桥——张磊是颗棋子,刘干事也是,连苏曼的“忠诚”,本质上也是用钱喂出来的。而江明的路子不一样,他靠的是“政策解读+跨部委人脉”,两人一土一洋,刚好互补。
于晖没说话,他想起苏曼早上跟他说的话:“张磊的老乡刘干事,最近在跟李处闹矛盾,因为李处没帮他儿子安排工作。我跟张磊说了,只要他帮着套刘干事的话,我给他在京华国贸安保部涨工资,一个月四千。”
三天后,铁道部的货运指标顺利批了下来,文件上有李处长的签字。苏曼也在教研室站稳了脚跟——于晖托江明找了教育局的王副局长,江明没提要求,只是送了本自己在政研室时编的《教育政策解读》,扉页签了名,提了句“苏老师是基层优秀人才”,王副局长立刻就懂了。没人知道,这份“重视”背后,是于晖每个月给教研室的“活动经费”,是给王副局长爱人的进口护肤品,每一分都花得明明白白。
而李处长的日子,却越来越难熬。刘干事果然倒戈,偷偷给纪检组递了材料,举报李处长“收受礼品”“违规调整编制”;更糟的是,去年被顶了编制的退伍兵,在信访办的帮助下,找到了当年的档案漏洞——李磊的入职日期,比编制公示日期早了半个月。
这天下班,李处长刚走出办公楼,就被纪检组的人拦住了。“李建国同志,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纪检组的人出示了证件,语气严肃。
他愣在原地,看着办公楼前的“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突然想起自己刚进铁道部的那天。1978年,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揣着大学毕业证,立志要做个“好干部”。可二十年来,他看着身边的人靠送礼升职,靠关系办事,渐渐也动了歪心思——帮侄子办编制时,他觉得“只是举手之劳”;收临沂铁路局的蝎子时,他觉得“只是土特产”;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早已把他拖进了深渊。
被带上车时,李处长回头看了眼铁道部的办公楼。夕阳把墙皮染成金色,走廊里似乎还飘着当年的茶香。他想起鸿宾楼的饭局,想起于晖手里的U盘,想起刘干事的背叛——在这个权力与利益交织的漩涡里,他终究还是成了那颗被舍弃的棋子。
车窗外,北京的街景一闪而过。他忽然想起1990年代初流传的一个官场轶事:有个处长因为收了一箱苹果被举报,最后查出苹果箱里藏着两万块现金——那时候的官场,连“送礼”都要讲究技巧,而他,却连最基本的“干净”都没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