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纪元·二年·第一日·未时】
【塔顶·众生灯】
午时方过,新界心塔顶那盏“众生灯”仍炽白得令人不敢逼视。
七瓣桂花在灯焰里旋舞,每旋一圈,便有一粒光尘落下,落在哪里,哪里便生出一枚新芽。
风穗等人守在塔檐,谁也没说话——
他们都在等,却又不知在等什么。
直到那粒最大的光尘,忽地悬停于半空,不再下坠,而是向内塌陷。
塌陷处,先出现一根极细的黑线,像有人用墨笔在光里划了一道裂缝。
裂缝扩大,却不渗黑暗,反而透出比灯焰更古老的亮。
亮中,缓缓踏出一只脚,赤足,踝骨处缠着一道旧纪元才有的“黯日锁链”。
锁链寸寸崩碎,碎屑化作黑蝶,蝶翼掠过灯焰,竟将炽白染出一瞬的墨晕。
下一息,整具身形彻底走出——
那是一个青年,黑袍如夜,长发如昼,眉目与少年有八分相似,却更锋利、更苍茫。
他抬眼,眸色深不见底,仿佛盛着一整个旧纪元的灰烬。
众人屏息。
青年却先开口,声音像是从万古之前传来,又像是刚刚在众人耳畔生出:
“我叫君无痕。”
“——也是你们口中的‘少年’。”
【第一幕·旧名与新身】
君无痕低头,看向自己胸口——
那里本该有一道裂缝,如今却只剩一枚“旧日钉”的孔洞,孔内漆黑,仿佛连光都曾被它吞噬。
他抬手,指尖抚过孔洞,孔内便浮出一缕极淡的影子:
旧纪元最后一日,他以自身为灯芯,点燃归墟,钉碎长夜,却也因此被“无名之烬”反噬,肉身散于光,名姓沉于暗。
如今,那缕影子被众生灯召回,在光与暗的缝隙里重塑。
沈归墟的声音,忽从塔檐一株小草里浮起,像风掠过锈铁:
“你曾以无名换众生有名,今日众生以有名迎你归来。”
君无痕侧首,望向那株小草,目光温软一瞬,又归于寂灭。
“我归来,却不再是无名之人。”
“——我要让这世界,记住它曾被谁点亮。”
【第二幕·黯日残烬】
话音未落,塔顶众生灯忽地一颤,灯焰由炽白转为幽蓝。
幽蓝深处,浮出一粒“黯日残烬”。
残烬旋转,化作一轮漆黑之日,日心睁开一只竖瞳,瞳孔里倒映着旧纪元覆灭时的火海。
火海中,无数身影向君无痕伸手,口中呼喊着他曾舍弃的旧名:
“君上——回来——”
黯日之瞳锁定君无痕,瞳仁里射出一道“黯日锁链”,锁链上刻满旧纪元亡者的面孔。
风穗拔枪,青禾枪挑出一弧青火,却被锁链轻易震碎。
寒魄雪阙剑出鞘,剑光刚触及锁链,便冻成黑冰,寸寸崩裂。
无翳吹笛,笛音化作火鸦,鸦群撞上锁链,只溅起几粒火星。
慕容雪、小蛮、煌星同时出手,却连锁链边缘都无法触及。
锁链直取君无痕心口旧钉之孔。
君无痕未动,只抬手,掌心向上。
一缕极细的光丝,自众生灯深处飞出,落在他指尖,化作一枚“新芽钉”。
——正是风穗等人方才眉心凝出的那枚。
新芽钉在他指间发芽,抽叶,开花,化成一盏“众生小灯”。
灯焰初生,却带着整个新纪元的心跳。
君无痕拈灯,迎向黯日锁链。
锁链与小灯相撞,没有巨响,只有一声极轻的“嗤”。
嗤声里,锁链寸寸化灰,灰中浮出无数亡者面孔,他们向君无痕点头,然后随风散去。
黯日之瞳闭合,漆黑之日崩裂,裂口处,涌出一道“初曙之光”。
光落在君无痕肩头,凝成一件“昼袍”,袍角绣着七瓣桂花。
【第三幕·塔下众生】
塔下,众生已跪满原野。
他们中,有曾被旱火灼死的农人,如今手捧青穗;
有曾被霜雪封喉的旅人,如今背负雪镜;
有曾被雷霆劈碎的叛徒,如今手握雷鼓;
有曾被历史抹名的史官,如今执笔于碑。
他们齐声高呼:
“迎君上归位——”
呼声如潮,潮头托起君无痕,将他送至塔檐。
君无痕俯瞰众生,目光所及,每一张面孔都在发光。
他抬手,掌心那盏众生小灯飞出,落在塔顶,与众生灯并列。
两灯相触,光焰交融,化作一道“人”字形光桥,桥的一端连塔,一端连众生。
君无痕踏桥而下,每一步,脚下便生出一朵莲,莲心托着一盏小灯。
灯上各刻一字:
“禾”“雪”“火”“镜”“雷”“花”“人”。
七步之后,他已立于众生之前。
【第四幕·第一万零二盏灯】
君无痕抬手,长戟自塔顶飞落,化作“众生之笔”。
笔杆由六界灯钉缠绕,笔尖是一缕新日之光。
他将笔递向人群最前方的一个盲眼老妪。
老妪颤抖着接过,以指尖为刃,在界碑空白处刻下:
“我看见了。”
字迹落成,老妪眼中涌出光,光凝为“见”字钉。
钉长一寸二分,通体金白,钉头无字,只映出老妪自己的脸。
钉落碑上,碑面浮现第二行新纪元史:
“无痕纪元·二年·第一日·未时,众生自证其见。”
随后,孩童、铁匠、歌者、无名之人……依次上前,各刻一字。
碑面渐满,满至第七行时,忽生裂纹。
裂纹中,浮出一枚“空碑胚”。
胚中空,正等人来填。
君无痕抬手,指尖落在胚上,却未刻字,而是轻轻一推。
空碑胚飘向人群,飘至一位刚刚诞生的婴儿面前。
婴儿伸手,触胚,胚裂,裂处浮出一滴血。
血凝为“初人钉”,钉长一寸三分,通体赤红,钉头刻着“初”。
钉落碑上,碑面最后一行显现:
“无痕纪元·二年·第一日·未时,世界以婴儿为笔,写下第一万零二盏灯。”
【第五幕·君无痕的誓言】
碑成,塔静,众生灯与新芽灯交辉,照得天地一片通明。
君无痕立于碑前,抬手按在自己心口旧钉之孔。
孔内,那缕极淡的影子终于凝实,化作一枚“归心钉”。
钉长一寸四分,通体透明,钉内流转着旧纪元最后一缕灰烬与新纪元第一缕曙光。
他将钉拔出,钉尖指天,钉尾指地,朗声道:
“我曾以无名之身,钉碎万古长夜。
今以有名之身,立誓——
此灯不灭,此界不暗,此名不忘。”
言罢,他将归心钉贯入界碑顶端。
轰!!!
碑与塔同时震颤,塔顶众生灯与新芽灯合一,化作一轮“新日”。
日悬中天,光耀众生。
君无痕的身影,在日光中渐渐透明,却不再散去,而是与光融为一体。
他的声音,最后回荡在众生耳畔:
“我名君无痕,亦是众生。
——此后,日日相见,不必再寻。”
【尾声】
无痕纪元·二年·第一日·申时。
新界心塔下,众生各执一灯。
灯焰不同,却同出一源。
塔顶,一轮新日悬照,日中隐约可见一道剪影,负手而立,像在等待下一个黎明。
众生抬头,齐声低语:
“早安,君无痕。”
日光落在他们脸上,像落在无数面镜子上,映出同一个名字——
众生。
【君无痕·归来】
【此后,昼由他守,夜由他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