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坞的晨钟余韵还未散尽,林素微已带着东域的学徒们站在星砂古道的入口。昨夜新成的结界核心悬在半空,光芒透过云层洒在古道上,那些被岁月磨平的石板缝隙里,正渗出细碎的金光——那是沉睡的星砂被唤醒的征兆。
“师父说,星砂古道藏着符师进阶的关键。”十七岁的学徒阿砚捧着《符术初解》,指尖紧张地摩挲着封面。他袖口别着刚刻好的木牌,上面“新符师”三个字还带着木屑。林素微望着他眼里的光,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当年玄伯也是这样,把刻着“守”字的铜符塞进她手里,说“符力在心不在技”。
古道两旁的石壁上,布满了模糊的符痕。林素微抬手抚过一道月牙形刻痕,指尖传来轻微的震颤,仿佛触到了三百年前符师注入的余温。“这些是初代符师留下的‘试练痕’,”她转身对学徒们说,“不是要你们模仿,是要读懂他们落笔时的心境。”
话音刚落,阿砚突然低呼一声。他脚边的石板裂开细缝,涌出的星砂在地面聚成小丘,竟自动排列出“水”字的轮廓。可当他伸手去触,星砂又散成了粉末。“这是怎么回事?”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刚学三个月的水符术,难道连入门都不算?
林素微蹲下身,抓起一把星砂在掌心搓揉:“别急,星砂认生。你试试用符语跟它打招呼。”她握住阿砚的手,引导他将微弱的符力注入掌心,“想着你见过的最温柔的水——可能是晨露,是溪涧,是母亲煲汤时灶上的蒸汽。”
阿砚的指尖微微发抖,符力顺着血脉流到掌心,星砂突然不再溃散,重新聚成“水”字,还漾起了细小的涟漪。远处的结界核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光芒忽明忽暗,像在点头。
这时,西域的墨渊带着沙符师们赶来。他腰间的铜壶晃出清脆声响,里面是刚从流沙堡取来的“忆沙”——能显影三百年前符师施术场景的奇物。“昨晚结界激活时,忆沙有异动。”墨渊将忆沙倒在月牙刻痕旁,沙粒突然沸腾起来,浮现出虚影:一位披发符师正对着石壁挥毫,他手腕悬而未落,眼里映着漫天星子,“看他的手腕,不是用劲,是在‘等’。”
虚影中的符师等了足足三息,直到第一缕晨光落在笔尖,才落下决定性的一笔。石壁上的刻痕瞬间亮起,星砂如潮水般漫过古道。“这就是‘时符’的真谛,”墨渊的声音带着沙粒般的质感,“符力再强,时机不对也是空谈。”
北境的苍梧裹着皮毛斗篷,带着冰符学徒们出现在古道尽头。他身后的少年们捧着冰符,脸上还沾着未化的霜花。“素微说你们在试练?”苍梧扬手掷出一枚冰晶,落在星砂丘上,瞬间凝成冰纹符,“北境的孩子早会告诉你,急着证明自己,不如先学会等。”
冰晶符与星砂“水”字相触,发出叮咚脆响,古道两侧突然渗出细流,顺着符痕蜿蜒,在地面汇成微型星图。阿砚看得发怔,原来符术不是单打独斗——东域的草木符能催芽,西域的沙符能聚形,北境的冰符能定形,少了哪一环,星砂都不会真正苏醒。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古道,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素微望着学徒们专注的侧脸:有的对着石壁临摹符痕,指尖悬在半空练习“等”的火候;有的两两相对,用刚学的符语交流,星砂在他们脚边聚了又散,像群调皮的星子;阿砚正试着将水符与冰符结合,虽然星砂只凝成了半个“凝”字,却比刚才稳了许多。
突然,结界核心的光芒剧烈闪烁,古道深处传来轰鸣。墨渊脸色一变:“是忆沙的共鸣!”众人赶到时,只见最深处的石壁崩裂,露出三百年前被封的“传声符”——无数星砂聚成光柱,里面浮现金色的声音纹路。
“……符者,辅也。勿强为,勿妄求,顺天时,应地利,方得始终……”
古老的声音在古道回荡,像玄伯的叮嘱,又像初代符师的叹息。阿砚突然福至心灵,抬手将符力注入星砂,这一次,星砂没有散,反而凝成了完整的“辅”字,与光柱中的纹路完美重合。
林素微看着少年眼里的光,突然明白玄伯为何说“新符师的试炼,从来不是比谁的符力强”。就像这星砂古道,三百年前的符师埋下的不是难题,是种子——要等懂得“顺天应时”的人,才能让它发芽。
暮色降临时,学徒们的木牌上都多了道星砂痕。阿砚的“水”字旁边,多了个小小的“辅”字,是他用三小时耐心换来的印记。林素微站在古道入口,望着结界核心的光芒与晚霞交融,忽然想起玄伯临终前的话:“符师的手,既要能画惊天符,也要会捧晨露。”
归心碑前的篝火又燃起时,新符师们捧着带星砂痕的木牌,排队将名字刻在碑上。阿砚踮着脚,把“阿砚”二字刻在“林素微”下方,刻刀落下的瞬间,星砂从石缝涌出,在名字周围镶了圈金边。
“师父,”少年抬头,眼里映着篝火,“这就是传承吗?”
林素微点头,看向远处星槎坞的灯火:“是呀,就像这古道的星砂,看似散了,其实都在等合适的人,把它们重新聚起来。”
夜风吹过,古道的石板缝里,星砂又开始悄悄流动,像在写新的符语。而归心碑上,新刻的名字正与三百年前的名字相互辉映,在结界光芒的笼罩下,连成了一条闪烁的光带——那是比任何符痕都更坚韧的传承。